“苏主任,我再说一遍,我不能再当班主任了。医生诊断书你也看了,重度抑郁,焦虑,失眠……我真的撑不住了。”
是莫平平。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莫老师,现在学期中,你让我去哪里找接替的人?再说,你们班这次月考成绩有下滑,你这个班主任这时候撂挑子,影响多不好?再坚持坚持,等学期结束再说。”
是苏浩洋。
“我不是撂挑子!我是在请求!我的心理状态已经严重影响工作,也影响学生!”莫平平的声音激动起来,“而且……而且关于上学期毕业班那笔‘回赠母校’的捐款,账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公开明细?我问过财务,他们支支吾吾……”
“莫老师!”苏浩洋的声音陡然严厉,“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的任务是教好课,带好班!其他的,学校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莫平平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就是用家长捐的钱,去补王校长之前挪用公款的窟窿?然后随便弄个雕塑糊弄过去?苏主任,那些家长很多都是打工的,挣的是血汗钱!他们信任学校,信任我们!”
“你胡说什么!”苏浩洋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慌,“莫平平,我警告你,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你这是诽谤!”
“我没有乱说!”莫平平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看到了!我看到后勤的采购单了!那个雕塑的造价,根本不到捐款的十分之一!剩下的钱呢?去哪儿了?”
“你……”苏浩洋似乎气急败坏,“莫平平,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对,我不想干了!”莫平平嘶喊,“我不仅不想当班主任,我连老师都不想当了!这个学校,这个地方,让我恶心!”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后面似乎还有内容,但被暴力中断了。
物证室里一片死寂。几个在场的警察,脸色都异常凝重。
“时间戳,”赵警官沉声说,“是莫平平跳楼前三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施压导致自杀了。”旁边一位女警官声音发冷,“这是典型的腐败问题,被当事人发现后,利用职权进行精神压迫,间接导致死亡。”
“不止。”赵警官调出另一份文件,“技术科从莫平平的电脑里恢复了一些被删除的邮件草稿和截图。其中有一张,是枫林中学食堂招标的中标通知书复印件。中标公司叫‘海市育才餐饮管理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叫‘张建国’。”
他顿了顿,翻开另一页:“但我们查了工商登记,‘海市育才餐饮管理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根本不是张建国,而是一个叫‘李淑芬’的女人。而这个李淑芬,是王德旺的表妹。”
“围标?还是直接伪造?”女警官倒吸一口凉气。
“更精彩的是,”赵警官继续,“这个‘育才餐饮’中标后,食堂的采购价,比市场价平均高出百分之三十。但饭菜质量……你们懂的。”
“差价去哪儿了?”
“一层层分。”赵警官合上文件,“王德旺,方帆,苏浩洋,还有教育局的个别人,都有份。这是一个完整的利益链。莫平平可能无意中看到了食堂的采购单据,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被灭口——精神上的灭口。”
“那现在怎么办?抓人?”
“证据链还不够完整。”赵警官摇头,“录音只能证明苏浩洋施压,不能直接证明他们贪污。食堂招标的问题,需要更详细的财务往来记录和证人证言。”
海市一家私人会所的包厢里,灯光暖昧,音乐轻柔。
楚月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却没有喝。她的对面,赵宇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教育局人事调整的名单,下周就会公示。”赵宇切下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咀嚼着,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教研员的位置,我父亲打过招呼了,问题不大。”
楚月的手指微微收紧:“谢谢你,赵宇。”
“不用谢我。”赵宇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我们是互惠互利。你手里的那些材料,对我父亲很有用。”
“你要我怎么做?”楚月问。
“很简单。”赵宇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把枫林中学食堂招标、基建项目、还有那笔‘捐款’的所有账目证据,整理好,匿名寄给市纪委,同时抄送几家主流媒体的调查记者。”
楚月的心跳加快了:“匿名?那怎么保证你父亲能拿到政绩?”
“匿名只是表面。”赵宇笑了,“我父亲那边,会‘恰好’接到举报,然后‘高度重视’,‘亲自督办’。媒体那边,也会‘配合’报道。到时候,揪出几条大鱼,整顿教育系统腐败,这就是实打实的政绩。”
“那王德旺他们……”
“他们?”赵宇的笑容冷了下来,“一群蛀虫,早就该清理了。你放心,他们倒台后,没人会追究照片是怎么流出去的,也没人会在意林晚舟那点‘私事’。舆论的焦点,会在腐败问题上。你,安全得很。”
楚月沉默了。她看着杯中晃动的红色液体,心里翻江倒海。
赵宇描绘的前景很诱人:她不仅能摆脱目前的困境,还能往上走一步,甚至可能成为“反腐功臣”。而那些曾经压在她头上的人,王德旺、方帆、苏浩洋,都会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