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脆!”沙沅又叫。
这个绰号是沙沅起的,起因是崔狰刚进入启蒙学园的时候不会写“狰”字,有一次在自己的画作上干脆署名了两个“崔”字,此事被隔壁班的柠檬大王发现,狠狠嘲笑之。
“崔崔?你是叫崔崔吗?”沙沅顶着崔狰涨红的小脸,洋洋得意,“听上去倒是挺好吃的,我吃蓝莓就喜欢吃脆脆的!”
从此,崔崔变成脆脆。
当然,后续是崔狰恼羞成怒,把他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这种事,沙沅是不会承认的。
以往崔狰听到他这样叫,肯定会凶巴巴反驳,说不定还会翻老底把他的糗事也拿出来说一遍。可是今天,崔狰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安静沉默着。沙沅心底不高兴,伸手想去拉他,却在看清他的头发时惊讶地顿住。
“你的头发……”
那里本来是一头剪得整整齐齐的深紫色短发,和崔狰那双漂亮到不像话的深紫色眼瞳十分相配,整个人就像一颗香甜饱满的小蓝莓。可如今,他的头发已经垂到肩膀上,凌乱披散着,把他的半张脸都遮住了。
而且,他的发色,变成了银灰色。属于最低贱平民的,暗淡的银灰色。
原来那个私生子的传闻是真的。沙沅默默想着,伸手撩开他的头发。
还好,崔狰的眼瞳还是好看的深紫色,只不过,里面没有了沙沅熟悉的嚣张跋扈,只剩一片暗不见光的空洞。
沙沅莫名有些生气,他一把拉起崔狰,带他往浴室走。
“身上沾了这么多血,脏死了。”
一个8岁的孩子,即便是个Alpha,要打伤一个成年人也是很吃力的。崔狰身上的血,一半是那个男仆的,一半是他自己的。
浴室很宽敞,里面有一口恒温的人工浴池。崔狰木然地跟着沙沅走进浴室,任由他脱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丢进浴池。
沙沅自信满满,跃跃欲试,先是煞有介事地往浴池里撒上彩色浴盐,兴致勃勃搅弄着池水,将崔狰装点成一颗七彩泡泡树。他咯咯笑着想给崔狰拍照留证,以便以后嘲笑他,可是镜头中那双眼睛始终毫无反应地低垂着,瞬间浇灭了沙沅的兴致。
浴室内沉默下来,以致于沙沅后面的工作也敷衍起来。其实也不是他故意敷衍,而是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平时连洗个苹果都不会,更别提洗刷这么大一颗蓝莓。
等到把人胡乱洗干净,拖出浴池,用宽大的干浴巾包住,沙沅已经彻底累瘫在地上。
休息了好一会儿,等到缓过劲儿了,才发现崔狰竟一直维持着被他摆放在一边的姿势,一动未动。没来得及擦干的银灰色头发糊了满脸,正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你不冷吗?自己不会擦吗?!”沙沅原地跳起来,怒气冲冲地抓过一块干毛巾,丢到崔狰头上。
毛巾滑落,牵动银灰色的发丝,露出被热气熏蒸过的紫瞳。紫色的湖水已经冷却,结了一层薄薄的,雾蒙蒙的霜,外头日光灿烂,一丝一毫都没有照进去。
沙沅呆了呆,默默起身,替他擦干头发,然后找了一把剪刀,对他说:“你的头发太长了,我给你剪短些好不好?”
崔狰没有回答,像个不知道冷,不知道痛,不知道难受的摆件,只安静坐着。
沙沅不管他,说剪就剪。先把过长的发尾沿着脖子一刀剪齐,然后捧着崔狰的脑袋像模像样地看了看。
这样可不行,沙沅噗嗤笑出声,这下真成蓝莓公主了。
沙沅继续操刀,东剪一刀,西剪一刀,想给崔狰修出一个帅气的发型,可是从没干过这种精细活的小少爷,根本把控不好修剪的尺度,崔狰一颗蓬松的脑袋,很快被他剪得凹凸不平。
沙沅把人推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小少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全身都被包裹在一块巨大的浴巾之中无法动弹,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像被狗啃过,一边翘一边秃,跟从前的漂亮跋扈的蓝莓大王判若两人。
沙沅想大声嘲笑,想说崔狰你也有落到我手里,任由我捏扁搓圆的这一天,可是一张口,却哇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