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逼近,有的隐在临近的竹林中,有的踏上屋顶,藏身在屋脊之后。他们脚步轻得几乎寻不到声响,但小楚将军觉察了,不由呼吸凝窒,靠近妻子:“公主,外面……”
“别管。”温明公主扣住他搭在桌上的手,脸色铁青,抬了抬下颌,“出事算我的。”
方雁儿咄咄逼人地又问:“我念着与阿珏的情分专程前来拜访,你们对我理也不理,这便是你们皇家的待客之道?”
祝雪瑶咽下手里那颗蜜渍山楂,抬了抬眸:“不理会你是给你留着脸面,可你似乎很会无理搅三分。上回阿娘气得头晕目眩,我一心安抚她便顾不上你,今日趁着人多,我们把道理说个明白。”
——只是“趁着人多”,不是“趁着一家人都在”。
她可不想给方雁儿造成什么她也属于这一家人的幻觉。
“首先。”她直视方雁儿,勾起一弧笑,“这是我的私宅,你闯的是我的宴席。”
方雁儿如遭雷劈地又僵住了。
皇子公主再加上王妃与驸马,在座的这么多人,她属实没想到这宴席就能是祝雪瑶办的。
“其次,你上回偏说论民间的规矩我该称你一声嫂嫂,说我不懂礼数。”祝雪瑶低了低眼,笑容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现在你给我听清楚,便是论民间的规矩,你这样无媒苟合、父母皆不肯认的,说破天也就是个外室。正经人家没有让女儿唤无名无分的外室做嫂嫂的,明媒正娶的儿媳亦没道理认个外室当妯娌。”
席间鸦雀无声。
一众做弟弟妹妹的都因听说方雁儿自诩是“嫂嫂”而脸色难看。方雁儿不料她会说出这种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红了眼眶。
祝雪瑶对此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问她:“让我向你行礼,你配?”
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还有方氏让阿瑶行礼的事??
“至于宫里的规矩,”祝雪瑶笑音轻蔑,“在座的哪一位也不是你能平起平坐的。”
明明是方雁儿站着她坐着,却硬是有了种她在居高临下的感觉:“对我,你该称一声福慧君,亦或华明公主。”
“这是陛下和圣人亲赐的爵位。在太子面前,他们是君;在长兄面前,他们是爹娘。管你与太子是什么关系,也压不过这两道旨意。”
说罢,她再度认真地端详了方雁儿两眼,笑意转在唇角:“不论在宫中还是民间——”她缓息顿声。
“你见了我,都得磕头。”
周遭一片气息声,有人在神清气爽地舒气,有人在心惊胆寒地倒吸凉气。
其实祝雪瑶这番话几乎算是明面上的道理,谁心里都明白,尤其说到了康王妃和恒王妃的心坎上——若祝雪瑶或其他皇子公主真唤方雁儿一声嫂嫂,她们两个的脸往哪儿搁?
但理虽是这样,却没人会挑明了说,因为大家总归要顾及大哥的面子,更得顾及“东宫储君”这四个字。这话挑明了,打的不止是方雁儿的脸,更是把太子的颜面一起踩在了地上。
祝雪瑶却没那么多顾虑。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且上辈子因局势所迫,委曲求全那么久还是死了。现在她跳出那个局势,若还不能活个痛快,那她回来图什么呢?
方雁儿完全愣住了。
祝雪瑶低了低眼:“你现在补上礼数,不请自来的罪过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她气定神闲地看着方雁儿。
她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以方雁儿的身份别说见了一众皇子公主,就是见了县令这样的七品官也得跪地行礼。
可方雁儿心里既然拿自己当“长嫂”,自然是不肯的,只会觉得她在羞辱她。
祝雪瑶微笑着等她的反应,方雁儿在短暂的怔忪后果然恼了,上前一步,怒道:“你别太过分了!我怀着阿珏的骨肉,陛下的长子长孙!让他跟着我跪你,你受得起吗!”
“哈哈。”祝雪瑶笑吟吟地摇头,“论辈分我是孩子的长辈,论身份我既是天家公主又是功臣之后,你说我受不受得起?”
她怡然自得地乜着方雁儿:“磕吧。”
“你……”方雁儿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