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厄特尔的心头,猛地一颤。
万物皆有灵。
她怎么忘了这一点?
尼悉化作的木质巨人,是以他自己为心脏,以这片枫林里变异的草木为身体。
那些变异的草木,原本也是这片枫林的一部分,它们和这片土地,和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巨人的疯狂,是尼悉的意识被愤怒吞噬后的结果,可那些组成巨人身体的草木,它们的意识,还在。
它们能感受到,巨人的每一次破坏,都是在摧毁它们赖以生存的家。
它们能感受到,那些被折断的同伴的痛苦,那些被碾碎的家园的绝望。
一株草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无人听见。一棵树的声音很渺小,渺小到可以被忽略。
可是,当千千万万株草木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当千千万万份悲伤与愤怒交织在一起,那股力量,足以撼动山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西厄特尔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想着要从外部击溃巨人。
可她错了。真正能打败这个巨人的力量,从来都不在外部,而在内部。
在那些组成巨人身体的草木的心里。在它们对家园的眷恋里,在它们不愿被毁灭的意志里。
西厄特尔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她的胸腔依旧疼痛难忍,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可她的眼底,却闪烁着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光芒。
她有办法了,她要唤醒那些被巨人裹挟的草木的意识,她要让这片枫林,重新焕发生机。
西厄特尔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抬起了手。她的指尖,轻轻触碰着身下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感受着泥土里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脉搏。
那是草木的脉搏,是家园的脉搏,是希望的脉搏。
“别怕……”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像是在对这片土地低语,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家,不会就这样消失的。”
风停了。
巨人虽依旧狂暴,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低沉的、近乎悲鸣的震颤。仿佛大地本身在呻吟,草木在低语。
波鲁萨利诺赶过来,一把将西厄特尔抱起,向巨人的反方向赶去。他看着西厄特尔身上的血痕,眉头紧紧蹙起,“特尔,我把你送到远处,你先恢复下。”
“波鲁,它们在说话。”西厄特尔轻声说。
波鲁萨利诺侧目看向她,“谁?”
“草木。”西厄特尔缓缓抬起手,“它们不是无意识的,它们是生命。尼悉化作的巨人,是以它们的身体为骨肉,以它们的灵魂为燃料……可它们,从未同意过。”
“尼悉……他以为自己掌控了自然之力。”西厄特尔看向巨人,“可他忘了,万物皆有灵。哪怕只是一片叶子,都有它自己的意志。他夺走了它们的家,却想让它们为他而战?”
西厄特尔让波鲁萨利诺扶着她自己站定,尽管站立的每一刻都像有刀在骨缝中搅动,可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我不需要斩碎它的外壳。”她握紧残破的西洋剑,剑尖轻点地面,“我要做的,是让它的身体背叛自己。”
波鲁萨利诺看着她,忽然笑了,“特尔酱~你在开玩笑嘛。打算靠讲道理说服发疯的巨人?”
“不是讲道理。”西厄特尔嘴角微扬,“是唤醒草木的记忆,回忆起它们自己曾是自由的,让它们知道它们不是谁的武器,而是大地的孩子。”
西厄特尔深吸一口气,缓缓释放出一种奇异的波动,那是见闻色霸气与自然的共鸣,是她们家族不传的秘密。
她将剑尖插入地面。
“以吾之血,唤尔之灵。”西厄特尔低语,指尖划过剑刃,鲜血滴落,“我不求你们为我而战,只求你们,记得自己是谁。”
一株老枫树的残干在风中轻颤,树皮上裂开一道缝隙,仿佛在流泪。
巨人脚踝处,原本是支撑巨人行动“筋络”的藤蔓,此刻却开始缓慢地、一寸寸地松开。
巨人步伐一滞,它怒吼一声,向四周挥打着,可这一次,风中不再是被动的哀嚎,而是有意识的反抗。
巨人开始颤抖。
它的身体由万千草木构成,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都是它力量的来源,也是它最深的弱点。当这些草木开始觉醒,开始拒绝为它提供力量,它的躯体便土崩瓦解。
一根粗壮的树根从它左臂断裂,带着血色的汁液喷涌而出。一簇藤蔓从它背部脱落,如蛇般蜷缩回地面。它的右腿由几丛灌木缠绕而成,此刻整片灌木突然剧烈摇晃,根系自行断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绿光,如萤火般升腾而起。
巨人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