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野编辑擅长等待,鹰之助却很怕尴尬和沉默。
新人编辑也开始冥思苦想地回忆前篇内容,试图打开话题,“啊啊,说起来,东云老师对歌舞伎町的描绘很细致呢。明明前后篇画风不一样,而前篇的画风特别贴合故事气质。
“您能驾驭不同风格,画工这么厉害,您过去曾有过漫画创作相关的从业经历吗?”
“有。”东云茜仍不肯抬头,可意外多说了一句,“我曾经给人担任过很多年的助手。”
难得东云茜有表达欲望,鹰之助立刻追问,“哪位老师?”
东云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故事。
漫画家和助手的关系有时很复杂,黑野编辑还在谨慎判断好坏。鹰之助已经倒了杯酒,递给东云茜,乐观地说道,“能相处多年,真好啊,感情肯定很深厚吧?
“从冬云老师的画就能看出来,那位老师画得一定也很厉害吧?”
黑野觉得鹰之助下结论太快了,但新人的社交直觉天赋好像比他强些。因为东云茜给出了正面的回应。
“是啊,她画得很好……”
东云茜低声说,“如果可能,我愿意一直跟着她画下去。”
两位编辑敏锐注意到了人称代词。
鹰之助摸了摸头,他作为读者时只对少年漫画感兴趣,又是刚进入编辑业界,对其他类型的漫画没有过多涉猎。他看过的女性漫画家的作品不多,画风都很有特色,不是东云茜这一类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没看过那位老师的作品。
鹰之助顺着东云茜话语里的遗憾之意,劝慰道,“如果看不到《夜樱》这样的作品,我一定会觉得很可惜。想必那位老师也是如此,为了能看到您在行业里大放光彩,才请您自立门户的吧。”
“不,不是的。”东云茜突然掉下眼泪来,“她已经没法再画了。”
鹰之助赶紧又为他倒了一杯酒。
从东云茜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编辑们得知,那位老师已于几个月前意外去世了。
东云茜是在迫不得已的悲伤中,失去了作为助手的工作,离开繁华的樱京。之后,他回到家乡居住,开始潜心创作《夜樱》。
“很抱歉让您提及了逝者的事情,”鹰之助立刻说,“请节哀。”
又贴心地提议,“方便告知下那位老师的名讳吗?等这次回樱京时,我可以替您去清扫坟墓。”
东云茜又不肯说话了。
黑野编辑已翻回到手中稿件的扉页,认真端详那张人体盛的画风,不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名字,“早见芽?”
东云茜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后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承认道,“是啊。”
鹰之助暗自钦佩黑野编辑的见识,顺势询问这位早见老师有哪些作品。
东云茜神色不稳。黑野编辑则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鹰之助没听说过早见芽很正常。因为早见芽是专门画成人漫画的漫画家。
黑野编辑看得出东云茜在为还有人认得出早见芽的画风而高兴,可其实他也没有阅读过早见芽的作品,只扫过几眼对方的商稿插画。
他的推论基于东云茜提出来的死亡时间——黑野编辑见过早见芽的讣告。
在连风俗业都合法的樱岛,成人漫画更是合法的消遣娱乐。产自樱岛的漫画在过去曾经一度是色。情。暴力的代名词。黑野社当初创社,就是试图在这类作品泛滥成灾的环境下,重新将漫画这种艺术表现形式拉回雅俗共赏的殿堂。黑野寓意着在黑色沃野上垦荒之意。
多年过去,黑野社成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读者群体与其说是转变,不如说是扩大和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