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的冷淡嗓音将邓沫的话中止。
两人齐齐一愣,立马拉开了距离,抬眸就见聂霈臣走了过来。
男人眉眼下压着,大步朝这边走来,到了面前,不算友好的视线扫过姜澜和面色红润欣喜的邓沫,眉峰一压,黑眸中满是警惕与戒备,像巡视领地的狼。
邓沫很有眼力见的收起了拍立得,瞥聂霈臣一眼,又对姜澜眨了眨眼睛,快速说:“聂先生,姜澜,我爸应该找我了,我先走了。”
说罢,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邓沫一走,姜澜连看都懒得看聂霈臣一眼,转头就要离开聂家,还没走动,手臂就被身后人一把攥住,紧捏在掌心。
聂霈臣常年健身,从前在工地上可是一连能扛两袋水泥的人,姜澜那点白斩鸡的力气压根没有挣扎的必要。
此刻没有了外人,姜澜也没了顾忌,对待聂霈臣更是没个好脸色。
他冷冷睨向他,不耐拧眉:“你谁?”
聂霈臣眸色一黯,攥在姜澜手臂上的力气收紧,手臂青筋脉络可怖凸出,一双眼又黑又沉的盯在他身上。
“离她远点,澜澜。”
熟悉的称呼一出来,姜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
不是因为觉得多么缱绻旖旎,纯粹是觉得难受、难听!激起姜澜那一肚子压下去的火。
“聂总管得真宽,将来我二婚难不成还要给你发申请,让你批报告?”
夹枪带棒的一席话,只有“二婚”两个字被提起的时候,聂霈臣的眼眸波动了一下。
但男人好似习惯了,脸皮厚如城墙,冷静下来后,松开了姜澜的手,敛去眉眼间的戾气。
姜澜说完,一刻也不想停留,转身就快步往外走。
聂霈臣身高腿长,要追上姜澜毫不费劲。
姜澜是想去外面大路打车的,显然聂霈臣是肯定不会让他打车回去,因此穿过小路,拐个弯儿就看到了停在后院小路边的劳斯莱斯。
姜澜绕开要走,路过后门,身后却伸来一只大手,不由分手地一把揽住他的腰,护着他的脑袋把他塞进了车里,自己也顺势挤了进来。
坐进来的瞬间,车门咔哒一声响,反锁上了。
司机也是聂霈臣的老搭档了,配合默契。
聂霈臣报了姜澜家地址,姜澜一肚子气,但知道挣扎徒劳,也懒得再做无用功,有人愿意当司机,他没什么好矫情的。
车辆缓缓启动,姜澜掀了掀眼皮,看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聂家大宅,垂下了眼。
熟悉的风景,再也不是从前令人眷恋的港湾。
他抬眸看向墙头,仿佛能透过光阴看到从前垫着砖块坐在墙头,笑着朝上学回来的聂霈臣拼命招手的自己。
不过后来不慎从墙头掉下来,差点摔断腿后,聂霈臣就让家里的保姆看着他,再也不允许他乱爬。
熟悉的草木砖瓦,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仿佛一去不返的流水光阴,被杀死在成长的缝隙里。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离开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
直到后视镜里也再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深深的叹出口气,才觉鼻头酸涩,心口发麻。
那一年,15岁的自己孑然一身地跟着聂霈臣来到了盛京闯荡。
后来聂霈臣恢复记忆,找回亲生父母,姜澜也被聂家收做明面上的养子。
从此孤儿有了父母,穷人成了少爷,难啃的窝窝头烤玉米,变成每日不重样的山珍海味。
他以为自己走了大运。
可或许姜澜也没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会后悔。
如果那一年,没有跟聂霈臣离开宁溪就好了。
那个贫穷而贫瘠,却滋养着他自由灵魂的宁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