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衣服?”
医生困惑地分了点注意力在角落里的智力低下的傻子身上。
埃里希心虚地躲过男人的视线。
他的手指搅在一起,一大坨站在那里,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外套……他的外套……”
西尔克皱了皱眉,还是耐心地引导他。这毕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
“一个带着帽子的男孩吗?你看到他了?”
“好看……”像是想到什么,埃里希面上浮起红晕,而后又猛然回过神,对上男人的眼睛,眼神飘忽,掩耳盗铃地急促道:“香……托比喜欢!”
他将责任推到拴在楼下树旁的狗身上。
西尔克略微沉默。
本来平时给埃里希带书是准备让他长点脑子,然而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书他是每次都带了,埃里希每回也跟他汇报自己有很认真地看。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他反而越来越搞不懂这个智力有问题的家伙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了。
好看……应该是指外套吧?
西尔克的视线再次落在窗外那挂在树下的衣服上,微微沉吟——说起来,发现埃里希的时间距离现在也有五年了,算算年龄,埃里希其实也有18、9岁,只是智力低下,让他忽略了对方已经是个和Simo一样的青少年。
这座农场的主人是一个没有子女的老人,他捡到了埃里希,原本打算把其抚养长大为自己养老,奈何去世得早,留下埃里希和一条幼犬。也就是被拴在楼下的那条狼犬。
一个智力低下的傻子,和一条杂种狗,该如何养活自己——西尔克并没有去了解,只是在他发现对方的时候,埃里希正在和那条狗生啃肉。他们狩猎了一只幼鹿。
当然,这并不重要。
西尔克看向站在角落里的“kid”,或者说,“Teenager”。他像一头误入室内的幼熊,和往常一样将自己庞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阴影里,只是又和往日有点差别——
他巨大的身躯不再像是以往那样全然放松、充满依赖性的蜷缩,而是带着一种陌生的紧绷感。那双婴儿蓝般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迷离的雾气,时不时地飘忽开,落在虚空处的某一点,然后又像是受惊的飞鸟般,飞快地掠回到男人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躲闪的羞赧。
埃里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掌心粗糙的茧子。
他今天一直在磨自己手上的老茧,即使磨出了血,也仍然不满意——那个白天带着橙色帽子的男孩,踢着足球,像只矫健的白尾鹿,在他家楼下奔跑。
风吹过男孩白皙的脸颊,带起几缕细细柔柔的头发。隔着不透光的窗户,他悄悄地打量着他,一种暖洋洋又慌乱的感觉,让他在这之后的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但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有数百只兔子在胸膛里轮流撞击他的心脏。
这时,男人的声音打破了他的迷思。
“Rich。”
他猛地一颤,像是从梦中惊醒,怯怯地望过去。
西尔克没有注意到埃里希满是划痕的手掌,他只是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混合着些许了然与无奈的微笑。
是了,埃里希已经成年了。他和西蒙一样的年龄,虽然某些方面有所不同,但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产生对物质层面最初级的萌动了。
“里奇,”男人亲昵地喊着埃里希,灰蓝色眼睛盛着浅浅的、如泡沫一般的温柔。
“过些天我会给你带来新衣服,但是这件外套是西蒙的,你不可以留下。”
“你喜欢白色是吗?”
在西尔克看来,不论是来自另一个国家、性格单纯羞涩的继弟,还是将他当作“父亲”、智力低下异于常人的埃里希,他们都一样。因为足够弱小听话。
埃里希懵懂地看着他,他并没有完全听懂西尔克的话,但“不可以”这个单词,他听懂了。
“father……”他有些着急,想说no,但又很快停住嘴——埃里希不能对西尔克说“No”。
他向来混沌迷茫的大脑无法思考更多,埃里希想要向男人表明自己的需求,但西尔克认为自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楼下忽地又出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声响,陌生男性的低骂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见。“Ohshit!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狗……”
狗在威胁地低吼。医生猛地变了脸色,看向男人。
“安静,里奇。”
如同白日里自己对托比下达的命令。还想说些什么的他一下子噤了声,只能憋红了脸,眼巴巴地看着男人转过头,靠近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