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偶尔挑剔你选茶具的品味,而他虽然尝不出味道,但光看茶色就能看出来你泡茶时的水是不是滚得有些过了。你常常被他挑剔得无地自容,但他说完之后,却又会端起茶杯,慢慢地将茶喝下去。
他对你从来都是很宽容的,很少会做让你难过的事情。甚至,他也从来没有对你提出过任何要求,好像你只要待在这里就足够让他满意了。
只有一次,你们并肩坐在走廊上,看着枫叶旋转着慢慢地落进水里。无惨突然问道:“你爱我吗?”
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他又重复了一遍,并不看你,只是盯着水面,但执着地等待着你的答案。
于是你想了想,柔声对他说:“我很爱您,无惨大人。”
“为什么?”无惨漠然而冰凉地看着前方,在他的耳朵里,从右侧传来的声音依旧单薄而直线,没有因为刚才的那句话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
你不知道,难道爱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无惨希望你爱他不是吗?既然他这么希望了,你当然要说一些会让他开心的话呀。而且,正如黑死牟所说的那样,无惨对你十分宽容,几乎是令所有的鬼瞪目结舌的那种宽容。他一向不是宽大的主人,唯独在面对你时几乎毫无底线。
而现在,这个毫无底线地宽容着你的人连看也不敢看你,只顾着盯着前方,好像这样就不用接受你的回答一样。
“为什么你爱我?”他喃喃道,与其在问你,倒不如说这样的话只是他在问自己。
在那一瞬间,鬼舞辻无惨看起来迷茫极了,他明明就坐在你身边,却又让人觉得十分遥远。就像他每一次来看你时,明明正在向你走来,却又让你觉得他每一步都想要后退。
于是你拉住了他的衣袖,手指顺着宽大的袖口钻了进去,贴着他凸起的骨节滑过苍白的手背,从后面与他十指相扣。
“因为您爱我。”你十分轻柔地,像是怕伤害到了他一样地说。
然后,你看见鬼舞辻无惨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像是玛瑙或者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球蔓延出了细细的黑色裂痕,然后纤长的睫毛猛地盖住了它,只有鸦羽似的长睫在不断地颤动。
“……多么,可笑啊。”他最后说道。
无惨总是这样问你,他问你爱他吗?又问你为什么会爱他。他有时候会因为你的答案发出不屑的嗤笑,有时候又会勃然大怒,斥责你的虚伪,还有的时候会像是被欺骗了一样焦躁不安。
你刚开始时并不在意他为什么这样问你,但在几次之后也开始迷茫了起来。明明他也觉得你应该爱他,但当你真的说出口后,他又不相信你的话。
“您希望我爱您吗?”在无惨又一次这样问你时,你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句。
无惨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他只是冰冷地看着你,眼里翻滚着比地狱最深处的恶鬼更可怖的执念和怨恨。
但你并不惊慌,你想他只是在害怕,虽然你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但他害怕你。
于是你对他说:“如果您希望我爱您的话,我就会一直一直爱着您。您可以将我锁起来,让我的眼睛只能看到您的身影,让我的耳朵只能听到您的声音,让我的手只能触碰到您。”
你像是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样笑了起来:“这样,我就只能爱着您了。”
无惨看着若无其事的你,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给出了把自己囚禁起来的意见,反而像是将被囚禁的人解救了出来一样。你看起来温柔,愉悦,无忧无虑,没有丝毫负面情绪,甚至可称慈爱。
但鬼舞辻无惨知道你不爱他。
他曾经用尽手段让你爱上他,欺骗,恐吓,隐晦的讨好。
他也以为你爱上了他。
……他只想让你爱上他。
鬼舞辻无惨转过了身,他面朝着月亮,觉得自己的眼角微微发痛,明明月光是温柔的,却又像是要将他灼伤。你依旧站在他的身份,所发出的声音单薄而冷漠。
“无惨大人,这样不好吗?”你像是有些疑惑,又带着近乎于不忍的温柔,无惨不用转过身,就能够想象出你的神情,会像是水一样柔软而悲悯。
“……不,没什么不好的。”他干涩地说着,将自己的目光投到远处。
至少你还在这里,就在他的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每一个漫长的夜晚依偎在他身边,和他共享同一轮明月。
你会听从他的每一个命令,也会僭越地在他痛苦的时候抚摸他的额头。会发出单调的声响,也会对他说出动听的情话。
你也许不会爱他,但你依然在他身边。
“回去吧,黑死牟在等你。”无惨不再看你,直接命令鸣女将你带回了无限城。
他总能等到,你爱上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