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空中电闪雷鸣,眨眼间就落下了滂沱大雨。
昨夜落了满地的槐花被雨水这么一冲,漂散不知处。
马车如箭矢一般疾驰出去,变故突生,姜淮玉一脚踏空,身子失去平衡,直直往后一仰,脚下马凳翻倒,整个人就要栽下去。
青梅眼疾手快上去要扶住姜淮玉,却终是慢了一步,姜淮玉整个人重重摔到地上。
慈恩寺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到处找地方避雨,没人注意到她们,跟来的几个小厮反应过来也已全都跑去追马车了。
姜淮玉右边一侧身子结结实实砸在坚硬的石地上,一时痛得头晕眼花,青梅忙过来扶她,见她手上有血,撩开她衣袖一角,只见她白皙的手上蹭破了一大块皮,正汩汩渗出鲜血来,被雨水一浇,整只手触目惊心。
这时,远处传来于惜安的惊惶惨叫,姜淮玉顾不得自己身子各处疼痛,踉跄站起身来,带着青梅和雪柳往马车那边追去……
*
大雨如注,整个长安城如在一片水幕之中。
御史台。
天色昏暗,狂风不止,烛火被窗隙透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
桌案上摆满了宗卷,裴睿眉头微皱,正凝神思量。
三日前早朝后,他被皇帝单独留下,皇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决心要彻底整治前几个月暗报上去的侵地案,命裴睿带着几名御史携敕令前往金州。言说此案因牵连较广,如今时机未到,只酌情杀一儆百,以慑人心即可。
裴睿此去皆是边乡远地,曾有过蛮悍之徒刺杀朝廷命官之事,他此次还要带几名御史前往,皇帝却只拨了数名禁卫由他差遣。
除此之外,令裴睿头疼的还有这“酌情”二字。
门外脚步声响起,他的随侍怀雁走了过来,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面无表情道:“行李车马已经备好,陆司直已在城门处等着了。还有,府中刚传来消息,二房于夫人今日外出受惊,似要早产。”
怀雁说话毫无波澜,几乎没有感情。
裴睿头也不抬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写完才注意到他刚才所言,问道:“今日,外出?”
“是,”怀雁答道:“听说咱们夫人与她一同出行,回来的路上不知为何马匹发狂,夫人已遣人先行回府通报。”
……姜淮玉。
裴睿看了眼门外瓢泼大雨,眼底忽然一沉,今日这么大的雨竟然不在府里好生待着,净惹事。
裴睿停下笔,将手中紫毫置于砚上,拿起一旁的青玉竹节镇纸压在纸上,嘱咐一旁侍立的怀竹:“将这些收拾好交给陆司直,让他们去南城门等我。”
“回府。”他沉声道。
*
满地的槐花被雨水冲散,沾染了尘埃泥水,在街沿的水滩里打着旋。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
大雨中,一辆华贵的马车在长街上疾驰,姜淮玉坐在车里,怀中抱着脸色煞白、全身发抖的于惜安,座椅上已经红了一片。
天青色雪缎褙子上也满是血污。
“嫂子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已经差人去请稳婆和太医了。”
姜淮玉一贯柔和的声音,此时却带着颤音。她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心中慌乱,只能不断安慰于惜安,也是安慰她自己。
文阳侯府大门前,一大家子人得了消息已经在等着了。见马车回来,一众仆从忙一拥而上打了伞将于惜安接进清乐院她自己的房中。
人群吵吵嚷嚷离开,身上忽然少了一个人的重量松快不少,姜淮玉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