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人声寥寥。
江映蘅斜坐在飞剑的后端,垂眼望着身下城边灯火朦胧处,隐约的奏乐声随着呜咽飘扬,焦烟混着月色弥漫。她抬首望向天穹冷硬的边界,染上一层轻纱一般的日晖。
“前方那石知州家中似有些奇怪,此时不过寅卯出头,那宅邸实在是灯火通明了些。”她淡淡点评一句,半阖的眼睫遮盖眼中情绪,唯独抿作直线的嘴角能一瞥心中波涛。
“也是,那直接去知州家中探望探望。”若观岚前脚一踩,身下飞剑顿在半空,随着她话音一落便旋着直向知州宅邸飞奔,破开深沉夜幕。
待到飞剑在宅邸的上空盘旋,江映蘅捡起腰间的符笔,抬手挥毫,几道符箓将知州宅邸重重围困,即便是飞蝇也无法绕出阵法。明澈双手背身,衣袖猎猎带风,踩着飞剑在若观岚的身侧停下,一个顺手便掐诀掩盖了此地的声响。
“果真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了,”明澈啧啧称奇,面目上满是不屑,“怕不是城内疫病已无法掩盖,这知州趁着还未彻底爆发,便先行一步逃离。到时随意找个借口便称自身是忠心耿耿、为国效力之人,受倒嘉奖加官升职难,可保住乌纱帽可简单不少。”
“多少是在知州授意后,这医馆才只能如此不作为。这疫病到底发展到何种程度,知州能不知道?”若观岚眸中寒光微敛,只是冷言冷语对着明澈说道,自己纵身一跃,在宅邸中的一处小院落脚,衣袖一甩四处观望。
江映蘅见着若观岚飘飘然从飞剑上跃下,她撑在飞剑上的左手向后一推,便携着寒风中的露水向下,脚尖在横出庭院的枝干上一点,便似柳絮坠地,站在了若观岚的身侧。
“竟然……”江映蘅眯眼望着窗扉上影影绰绰的模糊形状,她将手中抽出的长剑又缓缓收回鞘中,顺手摘下玄妙观的弟子玉牌,“若姐姐可要小心点了,这房中两人似乎有些争执。”
她这话还是委婉了些,只见那房内二人一人一处,间隔至少五尺距离,左手边高大身影映在窗扉上,肢体舞动间似有风声,顺着窗扉依稀有些琐碎骂声传出。右手边的矮小身影举止中颇有怒意,却克制着不愿逾越,竭力保持着原先的距离。
“小师叔祖。”江映蘅抬眼,见若观岚低声沉言,手中长剑虚虚提着,“不如就从这处小院开始,你我一一搜寻过去,直到见到知州为止?”
“那自然是——”还未等她讲完,若观岚便轻点着冲向门扉,右脚稍稍施力向门上一踹,只听一阵惊呼之后,那门扉便应声敞开,露出室内争执的二人。
“可以。”她叹着气说完最后二字,手中倒提见明月的剑鞘,步履从容走向厢房之内。
还未跨过门槛,她反被房中浓重的檀香熏晕,单脚点在门槛上,越过若观岚的肩头望向屋内。身着丝绸的男子一身威严,见着若观岚提剑站于门前,面上胡须颤抖、双目圆睁,瞥见江映蘅探头观望,更是怒不可言。
“尔等何人!若只是一时好奇、走错宅邸,早早离去——本官还可当作无事发生!”男子瞥向若观岚手中的长剑,忌惮着收回视线,抬首怒视门前二人。
“早早离去?倒是有些痴心妄想了,我便是特意来寻知州大人的。”若观岚挽起剑花,侧脸看着剑刃光辉熠熠,目光轻移至男子脸上,唇角上勾。
男子手中的长剑亮出,握剑的双手倒也称得上是稳健,他指掌缓缓起势,似是要与若观岚正面相对。先前同他争吵的妇人早已在床架旁颤抖得如同鹌鹑,只是离去的唯一出口被两人挡住,无奈地躲在房内一角,见男子冲动出手张口欲阻拦,眼神瞥见若观岚的面色后,当即闭口不言。
还是早些结束,待到白日升起,可还有要事。江映蘅站在门槛上,见着面前二人虚张声势,右手轻轻掂着见明月,手腕一动便将长剑从空隙中扔出,从男子的右手衣袍处刺下,如同融冰一般划入地面。
“好了好了,我知晓了。”见着江映蘅从身后掷出长剑,若观岚想到近日琐事如山,便停下戏弄的姿态,抬步走进房内,居高临下地看着因右手长剑而瘫倒在地的男子。
“原来是这位。”江映蘅左手轻挥,在身后留下几枚符箓封住门扉,待到她缓缓走进男子身侧,见着他眼中的讶异神色,原先垂在身侧轻叩的右手突兀顿住,只脸上一抹笑容依旧,“若姐姐,这位——便是你我要寻的那石知州了。”
“那倒是运气好,免了些翻找宅邸的多余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