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神色放得很淡,可语气中却带着点莫名的讥讽:“桑大夫贵人事忙,本使就不麻烦桑大夫了。”
“本来就是我缝的,也该我拆。”桑落走了回来,一脸负责任的样子,“来,把衣裳脱了。”
这声音原本也不大,知树正好办了事回到天井边站立,恰巧只听到了后半句。这个“蹈虚之处”茶肆本就是公子的私产,可也不好这么直白地脱衣吧?
冲着
天井这头的窗户大大开着,里面的动静他想不看见都难。
屋子里,桑落蹲在公子面前,伸出手比划着什么。公子以为她要脱自己衣裳,抬手想要抵挡。
在知树看来,那分明就是半推半就。
公子功夫在禁卫营、在绣衣直使,甚至在鹤喙楼里都无人能及,真要不想他人靠近,哪里会用手抵挡,恐怕人还未靠近,就已经被震到远处。
只见颜如玉从茶荷里随手捡了两片茶叶,暗暗一掷。茶室窗边绑竹帘的绳子被割断,竹帘哗啦啦地垂下来,挡住屋内所有的景象。
茶室暗了下来。
颜如玉褪下衣裳。
桑落一看不由自主地皱了眉:“谁拆的?”
胸前那些伤口,缝得好好的伤口,怎么被扯成了这样?线头没有拔出来,反倒将伤口又扯开了些。
颜如玉没有说话。
昨晚原本是想找她拆线的。她没在丹溪堂,他突然察觉出自己的矫情。从小到大,哪一次受伤不是靠自己,怎么拆线这么小的事,还想要等着谁来做?
他的沉默印证了她的猜想。桑落抬起眼看他:“你自己拆的。”所以只拆了够得着的地方,后背上的伤不曾动过。
桑落问道:“我的柳叶刀可在?或者去丹溪堂我替您拆线?”眼下趁手的工具都没有,总不能用手吧。
颜如玉让知树去马车上取来一只小小的木纹盒子,抽去盖子,里面放着一把细剪、一把镊子、一卷白布和两小罐药。
一看就是用了多年。
正好炉子上的水沸腾着,桑落将剪子和镊子煮过再取出来,蹲在他身前,一点一点地拔掉那些伤口边缘的线头。
有一缕细若游丝的气息扫在皮肤上,拨得颜如玉的心跟着颤痒。这种陌生的异样让他很是不适,干脆别过头不去看她,又取出一卷卷宗认真读起来。
桑落握着剪子转到颜如玉身后。
他应该总是自己处理伤口,所以后背的伤口比前面的更狰狞不堪。
光,从竹帘的缝隙透过来。
一道深一道浅地投在他后背上,模糊了那些可怖的轮廓。
左肩这鼓出来的巴掌大的圆形伤疤,当年定然是伤得极重,又未妥善处置,长了很多腐肉,至今里面应该也未长好。
颜如玉察觉她停滞的动作,阅读卷宗的目光一顿:“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