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珏刚出宫门正要上车,看见顾家两兄弟并肩而来,便停下了脚步。
顾家两兄弟下马和段文珏见礼:“小世子。”
段文珏回礼:“顾兄。”他心里一转就知道了原因,“你们可是为令尊而来?”
顾林颜道:“正是。”
段文珏往旁走了几步,和顾家兄弟远离了马车,这才道:“你们还是先回吧。令尊今日恐怕要留在宫里了。”
顾家两兄弟闻言一惊:“可是有……”
“不是。”段文珏打断了两人的话,“你们可知矿盐监税使?”
两人点点头。
本朝往前并没有这个职位,是当今圣上新设的官职。人选由他直派,发往地方监管盐矿事务,官职虽不高,因是钦差可上达天听,权利极大。
段文珏道:“邓贵妃身边的掌事太监孙公公二位应有所耳闻吧。”
两人点头,邓贵妃深受圣上宠爱,连带着她身边的管事太监也极有权势,自然不会不知。
“临清县的矿监税使马邦才,是孙公公的干儿子,因此深受贵妃器重,被举荐给圣上,圣上委任他去了临清负责矿产一应事务。”段文珏解释道,“马大人去了临清之后,民乱数起,后来一个叫王左的,更是聚众冲击矿监税使府邸。马大人将其拿下后,临清暴乱,数万民众围攻马府,要其交出王左。
令尊正好途经临清县,便是在那时牵扯了进去。当时情况混乱,幸好本州守备带兵前去救援,将马大人和令尊从围攻中救出。只是马大人被流矢射中,性命垂危,他手下也被流民杀了一百二三十人。圣上大怒,如今正要查办此事。令尊是因为这件事情滞留在宫中,你二位不用担忧。”
段文珏说清了前因后果,顾家两兄弟放下心来,诚心诚意地同他道谢:“多谢小世子!若非遇到你,只怕我们今日,连着家母都要忧心不已。”
段文珏看向顾林书:“我还有事在身,那我就先回了。”
顾林颜目送长乐候府的马车离开,对顾林书道:“小世子虽然身份贵重,为人却十分谦和,怪不得在京里名声极好。”
顾林书却略微有些怅然。他和段文珏对李月桦的心思心照不宣,这样的情况下,他倒宁愿他是个跋扈之人,他这般待人以诚,倒叫他心里竖立起来的对立和假想敌坍塌,原本憋着的劲儿像是打进了棉花里。
他家世好、人品好、相貌才学俱佳,又和李月桦家里有亲,怎么看都是上好的佳配。
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一定要考中状元!也只有这样,他方才有几分底气和段文珏争上一争。
顾仲堂在皇宫里留了两日,第三日傍晚才返回府中。
他虽然疲惫,数月未见儿子们,仍是留了他们在房里说话。顾小四几月不见父亲已经不认得,哭着要奶娘抱,屋子里吵吵嚷嚷,直到把顾小四抱下去才恢复平静。
顾仲堂看着顾林颜和顾林书,长叹一口气:“看见你们在跟前,就想起洲儿,不知道他眼下在何方。”
顾林书闻言看向母亲,袁氏道:“同安都找遍了,也没有音讯。倒是前些日子,李家哥儿说在黄州见到个同名的,也不知是不是,我已经带信让人往那个方向去寻。”
顾仲堂道:“有的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袁氏听完默然不语。
顾仲堂提起精神看向两个儿子:“进京之后,你们可还习惯?”
“这里比南面可冷多了。”顾林颜道,“同安冬日里虽然有雪,开了春后一日暖胜一日。往日里这个时候早已开始穿春衫,京城白日里还好一点,夜里仍然冷似寒冬。”
顾仲堂点点头:“南北气候差异大,你们初到京城觉着冷要注意添衣,白日里见到日头不要贪凉,夜里读书要加炭盆。”
两兄弟起身一一应下。
顾仲堂道:“听闻你们去了江氏家学,如今课业如何?”
顾林颜道:“夫子讲得极好。”他顿了顿,“父亲,儿子寻思找个时机去拜访周大人,毕竟儿子从同安而来,算起来也是周大人的门生。”
“这个自然。”顾仲堂想起马邦才透露周瑾年要升任吏部尚书的事,温言道,“你这个想法极好,如今虽然进了京,在同安时周大人对你二人多有照拂,你们都是他的门生,眼看秋闱在即,理应前去拜访。”
他的视线转到顾林书身上,在昌邑时顾林书闯的那些祸,兄长顾仲阮都已在信里一一告知。他板起了脸:“你虽聪慧,却十分贪玩,我在岭南时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你课业如何,可有用心读书?”
“父亲,二弟这段时日一直在埋头苦读。”顾林书这些日子的表现顾林颜都看在眼里,难得开口替他说话,“每日除了在学堂,就是在家里,甚少出门。夜里也是挑灯夜读到三更,誓要搏取个功名回来。”
“好。”顾仲堂放缓了神色,抚摸着胡须欣慰地看着两个儿子,“到底又长大了些,懂事了不少。”
顾林颜站起身:“父亲,您也劳累了,早些休息吧。儿子们明日再来请安。”
顾仲堂道:“去吧。”
等到两个儿子都出了门,袁氏不禁埋怨道:“书儿已经改了不少,你对他和缓些,不要总是那么严厉。”
顾仲堂道:“慈母多败儿。”
袁氏闻言不高兴,坐到梳妆台前拆头上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