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融脚步站定,注视着他意外认真的脸庞,少年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执拗与渴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炙热而滚烫。
顿了顿,姜教练略感好笑地说:“国内的测试赛而已,身为我的徒弟,拿下第一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你要用这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与我做交易?”
安拓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大奖赛,我也会拿到金牌。”
姜融摇了摇头,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过肩颈,实事求是:“以你的实力还做不到。”
“我在俄罗斯短暂地带过一个弟子,”姜融说,“他和你同龄,技术却是新世代的佼佼者。我虽然不想过度打击你,但他更有希望斩金是事实。”
安拓两腮肌肉绷起,许久,他笑了笑。
少年肆意而年轻,是初升的太阳,是早春的枝头,带着烧不尽的野火气。
“但我,会成为这唯一的例外。”-
测试赛半途杀出了一匹黑马。
体育馆内,寒气裹着冰场特有的牛奶香漫过看台,国内花滑测试赛的热身音乐刚落,观众席的窃窃私语突然像被按下暂停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了选手通道口。
不是因为率先滑出的长相出色的高个子少年,而是站在挡板旁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速干外套,拉链拉到顶,只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左手捏着战术板,右手插在裤袋里,脸被白色的口罩遮挡着。
明明只是随意站着,他却像自带聚光灯般,连场馆顶的射灯似乎都格外偏爱,在冰面投下道修长的影子。
“那是谁?”
“国家队新教练吗?气质也太绝了。”
有人向同伴确认,觉得怎么看怎么熟悉,却又无法准确锁定记忆中的人脸。
前排的摄影记者也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镜头不自觉往男人方向偏。旁边的老裁判皱了皱眉,盯着那人笔直的一双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没等众人细想,《卡农》的旋律突然炸开。
不同于常见的抒情版本,安拓的编曲加了重节奏鼓点,开篇的钢琴声刚起,他就已经踩着冰刀滑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安拓起跳时冰屑飞溅的弧度都透着张扬,落冰时膝盖几乎没有缓冲,稳稳钉在冰面上,随后滑出了几米远稳定了身形。
看台上响起了第一阵掌声,立刻被精彩的短节目吸引了目光。
他的第一组跳跃是后外点冰三周(3lz)接后内结环三周跳(3lo)的连跳动作,难度极大,可谓一上来就热了场子。
短节目的音乐结束,记分屏上的分数跳了出来:88。5分。
远超此前比赛选的最高纪录。
看到这个分数,场中的安拓手指抬头,任由灯光洒在了他的脸上,映照着闪闪发光的汗珠。
他做到了。
他再也按捺不住地朝自己的师父冲了过去。
观众席刚要沸腾,导播的镜头随着他冲出去的身影再一次切到了挡板旁。
那位气质出众的男人此刻正抬手揉着安拓的头发,他的口罩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些,挂在下巴上露出了大半张脸。
“做得很好。”
他这样夸赞着,声音温柔而克制。
如玉的脸庞在灯光下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眉眼间沉淀着岁月与风霜交织的痕迹,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一如他曾经站在冰场时那般,在喧嚣中独自撑起一片寂静。
一时间万籁俱寂。
周围环境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嘈杂的赛场上没有一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老裁判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在发颤:“你……果然是你……”
摄影记者的快门声瞬间密集如雨点,看台前排有人掏出手机比对旧照片,屏幕上三年前冬奥领奖台上的青年,与眼前的男人渐渐重叠——
一样的眼尾弧度,一样的握拳姿势,连站立时微微前倾的重心都分毫不差。
没有人会认错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