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那时并不明白,感情的开始,便是对一个人产生需求。他开始在陈眠不在的时候感到寂寞、感到孤单,会在吵闹的ktv里丧失玩闹的兴趣,看着吵吵闹闹的朋友们忽然想起陈眠的脸。他会想,如果陈眠在这里,会不会刚坐下就开始对他说,沈域你是真的很烦。
他开始更频繁地找陈眠,各种借口堆砌,骗自己又骗她,说是一起写作业用自己的强项辅导对方的弱项,开着灯的书桌前,他总是会分神,会在陈眠困得趴在桌上睡着时,忍不住伸出手去碰她的脸,看她因抗拒而下意识皱起的眉,会忍不住笑,那时游淮给他发来消息问他要不要出来玩,他一口拒绝说不。
游淮有点儿好奇:一个人在家不无聊吗?
很多过往相处的积累在这一刻形成了细微的量变。
沈域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彻底认识到,他并不是成长到了害怕孤单的年纪,只不过习惯身边有人陪之后,才发现一个人确实是有些糟糕。
高二那年的圣诞节,学校组织活动,每个班级张灯结彩,同学们拿着罐装的喷雪互相攻击,沈域从喧闹不止的班级来到走廊,从围栏外看见和跟朋友走在一起的陈眠,她手里拿了个苹果,楼上有男生从上而下喊她的名字。
——陈眠,圣诞节快乐!
楼下的人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就这么撞进了沈域眼里。
从自己班找来的游淮勾着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楼下的陈眠,“是不是喜欢她啊,朋友?”
那会儿沈域本该直接说不是的声音就这么在喉咙里停了几秒才说出来。
让几秒的犹豫彻底变成笃定的是高三。
在很多很多个瞬间,理科班教室鬼片卡顿的黑暗、篮球馆停在她面前的篮球,还有无数个明明被她气到不行最后还是忍不住朝她走去的脚步,沈域彻底认栽。
于是明白电视剧里分明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感情为什么能拉扯成几十集。
因为一个人是没办法彻底读懂另一个人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看来的表白在对方看来是不是另一种象征着关系断裂的决绝词、是不是一种负担。
陈眠是所有人里让他最难懂又最懂的存在。
正因如此,沈域才根本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
3。
陈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不知道自己草稿纸最后一页上有人用签字笔认真写下祝福。
他写。
希望所有好运都陪着陈眠,高考顺利,万事顺遂,从今以后陈眠的人生全是好兆头。
沈域将爷爷对儿时的他施下的魔法,在十八岁时对眼前的女生施下。
这行字要是被游淮或是迟盛看见又会嘲笑他是个舔狗。
会说:
——沈域你真的逊毙了。
——不是吧,被追惯了的小沈开始追别人了?
这种话迟盛跟游淮说了无数次,群聊里一大半都是此类调侃,沈域的回复要么是滚要么就直接当作没看见。
然而在谢师宴之后,陈眠离开他的那段时间里,再也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没有人提起陈眠的名字,仿佛陈眠二字成了他世界里的违禁词。
迟盛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种俗到爆的话也就迟盛这种没文化的人能说出口。
游淮斟酌再三,最后也只是对他说,沈域你才十八岁,十八岁就是这样一个哪怕经历了痛苦难过依旧能重新走出来站起来的年纪。
沈域全都不认同,但沈域什么都懒得再说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丧失表达欲的阶段,没有对迟盛和游淮说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什么狗屁十八岁、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的,他统统都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