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范宁同样呵呵笑了,“但你具体想说明什么?”第一本乐谱的火苗终于趋于熄灭了。f先生伸手,在暗绿色的灰烬中拨了几下。一枚质地有些发黑的、带有长矛状浮雕的钥匙,静静地躺在蜷曲的焦炭与火星之中。曾经的美术馆钥匙,关于“蛇”的时序之钥,编号,1。“我想说明”f先生又取出了“神之主题”手稿,巴赫《赋格的艺术》。曾经的范宁在失常区“灯塔”中费尽千辛万苦取得之物。“哦,对,这手稿本来在阁下手中。“f先生捕捉到了范宁眼里短时闪过的光芒,”后来,‘午’时出了些自作聪明的愚蠢事情后,我就暂行代为保管了,不过没什么所谓,时间拨回后,或许它能再挂在你脖子上一小会。”他将这第二本乐谱也引燃:“至于我想说明的,也不算是说明吧,只是提议范宁大师可以想想的是”“不知范宁大师觉得,在下和波格莱里奇之间,存没存在什么该恨之切骨的个人仇怨?”“或许没有。”范宁摇头,“谁知道呢?我对于不了解的事情一律称无。不过,既然那位‘厅长’如此推崇管制与秩序,对于混乱会不会恨之切骨,这也难说。”“就‘新世界’而言,秩序并不一定代表‘美好’,混乱也不一定代表‘丑陋’,我说的是,不一定。”f先生说道,“秩序和混乱只是手段,或者说,是过程性的状态,并不是用来区分事物属性的万能判定方法。”“同意么?”他问。“文字上的辩经——”范宁评价道,“对于深谙‘经院哲学’之道的人来说,一旦落得硬伤,属于低级错误,这样的人通不过任何神学院的考试,你避免了这一点,因此可说逻辑正确。”f先生点了点头,再度拿出一根细长的香烟,放到《天启秘境》的余温火星上将其引燃。“因此这么来看,波格莱里奇口中的‘秩序’是有迷惑性的。”此人吸了一口,“过分地将‘混乱’置于了对抗的极端,殊不知混乱只是新秩序诞生前的阵痛。”“比如世间的‘蠕虫’,它们是清道夫,啃食的是僵死、腐朽的血肉组织。阵痛不可避免,终是为了新生。”“比如我后来写《火之诗》时,打破那和声的枷锁也令我感到阵痛,所幸真理的色彩没有负我。”“但不管如何,以上肯定并非私仇个怨,对吧?”“非要这么说的话,确实不算吧。”范宁说道。“那再说在下与范宁大师之间,又有没有存在什么该恨之切骨的私仇个怨?”f先生又问。范宁看着艳绿色火苗舔舐着《赋格的艺术》,看着那格言似的“神之主题”、复杂的对位声部、严谨宏伟的音响殿堂纷纷如积雪般缓慢消融成灰。“我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概念边界,以及你所指的含义。”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回应了这么一句。“表达对议题的一致性理解,本身就是非常好的交流。”f先生点点头,将部分蜷曲翻开的谱纸往火焰中央拨了几下,“而若又再问问范宁大师与波格莱里奇之间的过节的话”“可能更复杂些,但可能也没有想的那么复杂,尤其当‘午’的世界观本质冲淡了那些凡俗生物所谓的‘生死大事’之后总的来说,范宁大师对波格莱里奇这个人的私欲、享乐、品行或道德上的评价,或是从其余与之有过共事经历的人口中听到的评价,又如何?”“没有什么瑕疵。”范宁说道。所谓专制和强权,好像和私欲、享乐、品行或道德的概念范畴也有一定区别。“你看,这就是先驱,这就是先驱与先驱们的共处之方式。”f先生站起身来。“范宁大师,当初你第一次造访‘天国’,在‘灯塔’下方,我曾致电于你,当时就表达了三点意思——”“第一,我说艺术和神秘学联系颇深,但艺术不是神秘学的附庸,而是高处真正的本质概括,是更加高于神秘学的东西。”“这一点,你十分深以为然地认可,并在后来确确实实由自己取得了更本质的表述,‘神秘的归神秘,艺术的归艺术’——其实美感有余,力度则可更进一步,当然,这也是你的谦逊性子使然。”“第二,我说后世的那些有知者团体普遍靠垄断隐知而发家,但艺术从不隐秘,最顶级画展或音乐会的门票至多十几镑,足以完美演奏‘恰空’的小提琴大约需镑,临摹一幅莫奈油画所需的耗材大概在一个先令,创作一幅差不多的油画也同样一切都摆在那里,愚蠢的只是人。”“他们收获不了任何灵感,即便有阁下所谓的普及与救助,也只是让他们对艺术的理解从单细胞生物进化为了一只青蛙而已,天赋高一点的人则可变成一只猴子最危险的是他们还未曾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绝望处境,每天都在低级的欲望和审美中又哭又笑”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第三,我说唯独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的思想和活人能够想像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描述得清的,我们追寻的东西与广大而骇人的宇宙相关——从这个角度来说,某种迫切性的义务,命运的、道德的、无可推卸的义务,令我们必须将这个世界扬升起来,向这些可怜的人揭示真正的神性与真理。”“实际上,我的确是这么做的。”“实际上,你也是,波格莱里奇也是。”f先生这时观察到了范宁的反应,他淡笑着摆手。“范宁大师,我知道你此刻想说什么——”“你想引用一些箴言,可能是密特拉教的经义,也可能是来自古老东方的一些哲人语录,比如‘道不同,不相为谋’之类的。”“你看,这就是先驱。”他又重复了一遍。“在一流乃至三流的冒险市井小说之中,一个推动命运进程的重要因素是‘仇恨’,个人的贪欲、权欲、情欲,一代人自负的狂傲,或另一代人迂腐的胆怯角色们总是:()旧日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