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脚步声渐近,商良抬起眸子,漫不经心地朝向走到囚牢外的王横望去,还不待王横阴笑着开口说话,他便率先开口随意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王太守,近半年来过得如何?”
随着轻声笑着的问话,他将落在王横身上的视线缓缓向下移去…
王横被商良带着笑意的微凉目光看得不自觉身躯一抖,他猛地缩起双腿,但紧随而来的便是臀部传来的火辣辣的剧痛。
“啊——!嘶——”
他痛到不禁深深拧起眉目,眼神阴郁地朝商良看去,低声咒道:“商良,你找死!”
商良见状挑了挑眉,他站起身走到距离王横一臂之长的位置站定,而后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微躬着身驱颤抖的王横,语调揶揄道:“小民惜命得很,可不敢随意找死啊,倒是太守大人您怎么了?若是不小心闪着了腰,可千万别赖在小民我身上啊…”
抬眸瞥了一眼两名持刀而来的官兵,他心知王横对自己做不了什么。
王横本就因为臀部痛得想要毁天灭地,这会儿商良还尽说些气人的话,他连忙便直起了身,与商良面对面的死死瞪着双眼。
对于王横,商良心中也早已是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此刻见到王横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就如同冬夜寒风,不带半分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冷。
这般熟悉且让人惧怕的眼神令王横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个让他噩梦萦绕的夜晚,他慌慌张张移开视线,朝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官兵喝令道:“给本官把牢门打开!”
官兵们闻言面面相觑,而后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恕在下不能从命!”
王横神情呆滞一瞬,随后面色狰狞地不可置信道:“你们俩个说什么!”
“恕在下恭敬不能从命!”官兵们再次重复震声道。
王横不敢相信地掏了掏耳朵,他是真的震惊了。看了一眼牢内神态自若的商良,他皱起眉道:“这犯人是伤害本官的逃犯,为何本官不可以进去审讯一番?”
“依我国律法规定,对簿公堂前双方不可会面。如今还是看在秦大人的面上,才能让您与犯人见一见。”官兵垂着首一板一眼道。
王横皱了皱眉,对于这样的解释表示极度不理解,可无论如何怎么威逼利诱,官兵们都紧咬牙关、坚决不同意打开牢门。
商良心中却是知道这应该与秦景贤无关,而应该是陛下提前与府尹打过招呼所致,担心王横对他动用私刑。
他一脸从容地看着逐渐变得气急败坏的王横,撇撇唇故作无奈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只能与大人您隔着牢门相见。”
这阴阳怪气的话使得王横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指骨关节握得嘎吱作响,冷眼朝向商良射去一记眼刀,恶狠狠道:“商良,你别得意得太早!”
说着,他凑近牢门狞笑出声,一字一顿缓缓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你放心,我会给你烧些纸钱让你在地府用的。”
商良面色波澜不惊,只一直勾着唇。脸上虽扬着笑,但其眼神及语气却是冷若冰霜,他语调欢快地轻声回道:“那商某就拭目以待咯,太守大人慢走不送。”
“哼!”
王横重重一甩袖袍,很快与官兵们一同离去。
望着王横远去的身影,商良迅速收敛起面上神色,神情冷淡的走回原位闭目养神…
在了解到只有商良被关押进入牢狱,而时青颜与卢非则是审问过后便放了回去,王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府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凉凉提醒道:“若想将犯人早日绳之以法,王太守不若择日便对簿公堂,也好还您一个公正。”
王横沉着眉目,脸色很是不好看,只是当着府尹的面他也不便发作,遂扯了扯唇干笑一声:“再说吧,本官自是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府尹点了点头,将王横送出衙府。
王横心中对于商良等人的事情感到有几分怪异,但一时也没琢磨清楚。在京城内除了秦景贤,他再无可依赖之人,但才不久与秦景贤翻了脸,现如今让他再去寻求秦景贤,他更宁愿花银两去找其他人相助。
—
疾驰而逃的深夜,乐若淳浑身脏乱,原本出尘脱俗的面庞此刻冷汗涔涔,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袱,缩紧身躯躲在草垛中,听着耳旁时不时掠过的匆忙脚步声,她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你们往那边去!我们在这附近搜,爷就不信了,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遵命!”
“遵命!”
“……”
纷纷落下的遵令声似一颗颗巨大的石子砸落心尖,黑夜中明晃晃的火把将她眼眸深处的恐惧迅速点燃,在火光照亮过来时,乐若淳预先闭上双眸,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可是四周已经被逐渐包围,她放在包袱上的双手缓缓收紧,内心沉沉哀叹一声。
看来今夜,她是在劫难逃了…
整整半个月,她从渡风县一路向京城逃亡,一时一刻也不敢停歇,一路的艰苦辛酸她都能咬牙忍痛坚持下来,只是…只是上天为何如此捉弄于她,要与她开这样的玩笑!
此地距离京城不过一县之隔,而她的复仇前进之路却硬生生被王横那个狗贼的爪牙们给残忍地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