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良心底也似压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很不好受。
不过也明白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他先是扶着神色怔怔的时青颜到一旁的凳上坐下,抱住后者轻声说了句:“青颜,你想哭就哭吧。”
时青颜抱着商良,抓着衣裳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明明…明明昨日陈奶奶还喝了不少排骨汤来着,怎么会突然就离开了呢。
他想哭,但双眼酸胀得落不下泪来。
看着陈齐已经哭到快要晕过去,时青颜张了张干涩的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字一顿道:“夫君,陈奶奶她走的安详,这也算是幸事一桩。如今涓仪还怀有身孕,陈二哥也悲痛欲绝,我想,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商良一愣,很快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他放开时青颜,先是让罗旗扶着悲伤过度的陈涓仪回房休息,而后将坐在地上还在发愣的陈齐一把拉了起来,“陈二哥,老太太她是去好地方享福去了呢,你可别因此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不然老太太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心。”
陈齐早已回过神。
他把面上的泪水胡乱抹干净,随后点点头,苦笑道:“你说的是,我娘最看不得我这样,小时候哭闹时总被她瞪着眼骂。”
见陈齐很快想明白,商良心下松了口气。
他嘱咐时青颜也先回去休息,老太太的后事他会帮着陈齐一起操办妥当。
临走前,商良有些忧心地看了眼时青颜,时青颜唇角微微扯了扯,小声安抚道:“夫君你不用担心我,我等会儿去陪陪仪哥儿。”
“嗯,那你多陪陪他。”
商良摸了摸时青颜的手,“我和陈二哥等会儿就回来。”
时青颜微微点头。
等到商良二人出了院门后,时青颜坐在陈奶奶榻前静静凝视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开始替老人家将衣裳收拾整齐。
手指拂过鬓边微乱的白发,看着陈老太面上的微笑,时青颜心想:老人家临走的时候一定是没有遗憾的…
满腔的悲伤竟然逐渐消融。
收拾好后,时青颜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最后才起了身朝陈涓仪的卧房而去…
另一边,商良和陈齐也喊到了村子里提前打过招呼的老伙计,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往陈家。
红喜事,白喜事,白事亦是喜事。
到了陈家,很快,收拾遗容的老妪给陈老太换寿衣,整理遗容,抬棺材的跟着陈齐去了镇上抬棺材,剩下的人则开始布置灵堂…
众人干起活来有说有笑的,这使得房间内听到声音的陈涓仪两人心里更难受了。
时青颜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罗旗在好好叮嘱过陈涓仪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后,也早就去外面帮忙了。
陈齐和罗旗作为陈老太的儿子和儿婿,就在外头忙活灵堂接待与采购办席的事情,商良则临时充当账房先生,坐在账房里记着白事簿。
他一边记着白事的进出,一边听着身边其他人说话。
来的人大多是村里的老人,因着如今是陈老太的大事,众人便围绕着陈老太的事,陈老太家里的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说起来依水村还是个百户大村,其中以陈、黄、刘三个姓氏为大姓。
陈老太是依水村陈家族谱中的人,不过陈老太的夫家并不属于依水村陈姓一脉。
有一年外地发了大水,淹死了不少人,陈老太的夫家陈贵生就是那会儿逃到依水村来的,当时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弟。小弟比陈贵生只小了两岁,是个哥儿,名叫陈群。
陈群长得白净漂亮,刚成年就被镇上驿站里临时住宿的商人给瞧上了眼,在经过陈贵生的同意后,二人简单成了个婚,不久后陈群就跟着商人离开了依水村。
再后来,陈贵生上了陈老太家的门,做了上门女婿。
两人成婚不久后,陈老太先后诞下两个男婴。大儿子陈平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后来不幸染了伤寒,小小年纪便去世了。
两口子悲痛欲绝,几度想过不再轻易生养孩子,就把二儿陈齐好好地抚养长大。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在陈齐二十岁时,夫妻俩又得了个老来子,这老来子便是陈涓仪。
有过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陈贵生二人把陈涓仪看得和宝贝似的,甚至还特意去请了村里的老秀才来屋里教陈涓仪识字。
原以为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直到有一日,陈贵生做农活时意外闪到了腰,他当时只以为是小事,瞒着家里人没有说,却没想到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以至于没挨过当年的除夕就匆匆离世了…
“唉,贵生大哥也是个可怜的,多亏得桂香姐能干勤快。现在一看,齐小子和仪哥儿都养得这么大了,仪哥儿去年也成了亲,也算是了了桂香姐的一桩心事…”
老人口中的桂香姐就是陈老太陈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