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神色哀戚道:“顾大人,顾大人……”
李昱枫身子晃了晃,松开信使跌坐在椅子上。
信使不知走了多久,屋子里仍旧一片安静,李昱廷李昱枫两兄弟对坐无言,看着照进屋子地面上的那片阳光从西渐渐挪到正中,又渐渐向东。
段文珏在门口下马,大踏步进了屋子。看见他李家两兄弟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四弟。”“四哥。”
段文珏放下手里的马鞭,看了眼正房:“八妹妹知道了没有?”
李昱枫摇摇头:“她如今怀着身孕,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开口?”
段文珏落座,片刻后道:“不能等了。如今外部人兵临城下,只怕明日一早就要攻城。到时消息一传开,想要捂也捂不住。大哥,你和五弟想法子找个借口,赶紧带八妹妹先走。无论如何先将她送回京城再做打算。”
三兄弟正在偏厅里商议,李月桦起了身。有身孕之后她总是觉着腰腹酸疼的厉害,得空就在屋子里歇着。眼看着到了落衙的时辰,她强撑着自己起身,刘嬷嬷心疼地扶住她:“二奶奶,左右这院子里您说了算,要是觉着身子不爽利就多歇歇!”
李月华摇了摇头:“四哥哥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刘嬷嬷赶紧道,“先前刘柱来回话,说四爷正在偏厅里和大爷、五爷说话。”
李月桦道:“那更不能睡了,还得去厨房吩咐一声,晚上准备的膳食。”
偏厅里李昱枫担心地道:“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李昱廷道:“总归要瞒过当下……”他站起了身,“八妹妹。”
李月桦站在门口,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尾声,她笑问:“大哥要瞒什么?”
李昱廷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尴尬地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们随意闲聊。”
李月桦去看李昱枫,他避开了她的注视,低头看着地上的方砖。
李月桦眉头皱起:“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你多想了。”段文珏开口解围,“我们在说营地里的事,你问也不好告诉你。”
李月桦看着段文珏,他只是神色稳定的微笑着看着她,李月桦道:“今日晨间在市集上新得了点藕。这东西在咱们那寻常,在这儿可是稀罕物。晚上做藕夹好,还是桂花清蒸藕合好?”
段文珏道:“你怀孕了不耐荤腥,不如做桂花清蒸藕合。”
李昱廷和李昱枫连连称是。李月桦不疑有它,转身去了小厨房吩咐。
李昱枫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八妹妹和八妹夫情深义重,若是她知道了真相只怕是经不住打击,咱们一定要想法子瞒住了。”
李昱廷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即使在内院深居不出,李月桦也感觉到了外面气氛的变化,街道上所有的店铺都开始收拾铺子提早关了门歇业,唯有米店门口排起了长龙购买粮食,一队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匆匆从长街上跑过,城里调动着城防。
这样的动静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米店老板强制闭门,可门口还有好多人不肯散去,宁愿通宵在街道上排队等候。城内街道上跑过的士兵步履整齐划一,起落的脚步声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远处隐约能听见低沉的号角声,拂过的夜风送来了几分号角最后破碎前的低吟。
夜凉如水,段文珏没有丝毫睡意,在院子的榕树下缓缓打着长拳静心。细微的破空声惊扰了李月桦,她起身推门,见银色的月华下,段文珏正专心致志缓慢捕捉着自己的一招一式。看见她的身影他收了拳起身。
她站在廊下的阴影里,微冷的月光没有照耀到她身上。但是他知道,眼前的她是鲜活而充满生命力的。翻了年她才十九,她虽然已经嫁做人妻,可依然有小女儿的姿态,因为怀孕后微圆的脸庞还带着几分小姑娘的娇憨,皮肤柔嫩粉白,眼神里仍有几分不解世事的天真。
可就是这样的她,却从现在开始要守寡。一想到城墙外外部营旗下那具无头尸身段文珏便觉得心如刀绞,为顾林书,也为她。
他问:“睡不着?”
“四哥哥。”李月桦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披风,“是不是要打仗了?”
他们说的时候,外面街道上还传来士兵跑步时,身上甲胄起落的撞击声和脚步声。他点了点头:“外部的兵已经到了城外,明日一早怕是就要攻城。”
她闻言安静了片刻:“也不知林书回来了没有。”
简单的一句话像一把尖刀戳进了他的胸膛,让他险些动容。他半转过身,作势整理自己的护腕掩饰自己的不正常,尽量稳着自己的声线,“如今战况紧急,他便是回来怕是也不能归家,要在大营里候命。”
她点了点头,如果段文珏不是因为之前中了蛇毒身体不适,现在怕是也在外领命奔波。
“不要再等了。”段文珏压下了心头的绞痛,抬头对李月桦温声道,“如今局势紧张,你明日一早先同大哥和五弟回京。”
李月桦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头不语。
段文珏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只闻夜空里传来低沉厚重的号角声,随之而来的是交织在一起的喊杀声,他面色一变,外部竟然选择在夜间攻城!
边城城墙外,一片璨燃地火把连接在一起,仿佛一条火龙。那道火龙沸腾着向城墙靠拢,城墙上守卫的士兵敲响了警戒的铜锣,守城的士兵纷纷迅速到达自己的岗位应战。
火把中间有道道黑线,那是运送登墙梯的队伍。他们把几乎可高耸入云霄的长梯运到城墙下,喊着号子将其竖起,随着登墙梯附着在城墙上,外部士兵开始咬着武器开始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