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虽然疲惫,却丝毫没有睡意,坐在圆桌旁一动不动。
于嬷嬷见她如此劝道:“夫人,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李月桦还不到十九就已守寡。她原本觉着顾林书和她情投意合是上好的佳偶,岂料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心疼女儿,看着她这个样子心头绞痛,连带着对李长河都起了几分怨怼之心。若是她都会责怪国公,顾家人知道了顾林书的死讯又会如何?
李月桦能在家里将养小月子,就算顾林书如今没了,她也是他未亡人,到底要回顾府去。那时她又如何去面对怨怒的顾家人?
曹婉满心忧虑,深深地叹了口气。
顾林书丝毫不知自己和老兵更换衣物后假死的消息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和暗涌,他和副将还有两个亲兵一起,在第二日凌晨时分随着攻打康阳的大队开拔北上。
大部队急行军了约莫四个多时辰,在午后抵达了康阳城外。
边城开战后康阳早已进入了戒备状态,斥候传回了外部北上的消息,他们到达康阳城外时,康阳已经城门紧闭呈现出备战之态。
顾林书所在的苦工营接到命令驻营,他们来回忙碌着扎营,将运来的粮草一一归拢,足足忙碌到天色擦黑时,营地才粗具规模。
“今晚不会攻城。”副将晚膳时悄声对顾林书道,“咱们一路急行而来,一定会养精蓄锐一宿,明日一早才会有所行动。”
顾林书看着不远处的篝火,他抱着这几日每日里都使用的粗陶罐没有动,压低了声音问副将:“怎么着,今晚动手还是明早?”
“要动手只能今晚。”副将知晓顾林书在实战经验上有所欠缺,耐心的同他解释,“今晚这些将士会大吃大喝一顿,为明日的大战做准备。明日晨起只会简单吃些干粮果腹,要是想动手,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营地里的厨师们正忙着宰杀牲畜,把扒了皮的整羊放到火堆上去烤,还有将肉切成大块扔进大瓮里去炖煮的,厨师忙不过来,从苦工营叫了几个平日里听话的去帮着打杂。
那几包毒蘑菇平日里放在一个人身上太显眼,所以分做了几份分别藏在不同人的身上。眼下决定动手,几人把毒蘑菇都交予了顾林书,顾林书揣好蘑菇,同往日一般去了厨下。
看见他抱着粗陶罐来,几个厨师见怪不怪,由得他同往日一般将粗陶罐放到篝火旁煮着,便叫了他去帮忙。
顾林书的面前被扔了一整只刚宰杀不久的山羊,厨师递给他一把小尖刀,吩咐他把羊皮剥下,然后将羊肉分解成大块扔到一旁的大瓮里。大瓮足有半人高,里面盛满了汤汁,用羊骨熬着,眼下已经熬做了粘稠的雪白状,散发着阵阵肉香。
顾林书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干着活,只是在将羊肉扔进大瓮的时候,他趁人不备加了些私料,把毒蘑菇掏出一把神不知鬼不觉地扔了进去。
营地里一共有八个大瓮,他挨个走了一圈。三包拳头大小的毒蘑菇分散到八个半人高的大瓮里,扔进去被沸水一滚就没了身影,尤其眼下天黑,更是半点痕迹不留。
这些烤肉炖汤可没有苦工营一帮俘虏的份儿。顾林书老老实实在厨下帮着忙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带着厨师赏的半个饼回了苦工营。
副将一直在等着他:“下进去了?”
顾林书在副将身边落座,啃了口烧饼:“下进去了。”
他看着远处,到了晚膳时间,营地里的低等士兵们排着队去领取食物,高等将士在草地上升起了篝火围坐成一圈,烤好的整羊被送了上去,美酒也被送了上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送上加了料的羊汤炖肉。
几人在苦工营里等待着,夜风传来了远处高等将士们的歌声。顾林书仰头看天,草海的星空总是一样的,漫天繁星,银河倒挂高悬。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毒蘑菇开始发挥它的功效。
凡是喝了羊汤的士兵无不出现了症状,有的面色青紫浑身抽搐、有的口吐白沫骤然倒地,还有的嘿嘿傻笑着不知在对着空气比划着什么,整个营地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
那羊汤炖肉几乎营地里人人都喝了,整个大营十之有九都中了招。在监工也口吐白沫倒地之后,顾林书果断掏出一直私藏的匕首结束了他的性命,对副将道:“成了!”
几人在一众中了毒的外部士兵中穿行,摸到了主将的帐篷附近,守卫也已中毒倒地,顾林书和副将对视一眼,悄悄取了守卫的长刀猛地掀开门帘闯了进去,却见主将早已面色发黑,毒发身亡多时。
副将并不耽搁,摸到了营地里的信号弹,出了帐篷点燃了引线,只听一声巨响,夜空里炸响了一朵灿烂的烟花。
绚烂的烟花下,副将对顾林书笑道:“顾大人,此次您是立了大功了!”
第129章第129章
一大清早,卢嬷嬷坐车去了国公府。府里的婆子引她去花厅坐着喝茶,笑道:“嬷嬷劳您多等会儿,夫人早上事忙,有好些事儿要处理。”
卢嬷嬷笑道:“这个应当的,我等会儿便是。”
婆子退了出去,又有小丫鬟送来了茶果。小丫鬟送了茶果没有走远,就站在花厅的门外安安静静地候着,怕卢嬷嬷有什么差遣吩咐。
卢嬷嬷吃了两口茶,打量着国公府的花厅,虽然陈设简单低调,却依旧难掩清雅的贵气。
时间还很早,清晨的阳光透过花窗在地面投下的影子就像一幅剪影画,从花窗看出去,窗框又将院子里的景色如画一般挂在墙上,真可谓一步一景,处处不同,可见细致用心。
除此之外,这个小院里再没有旁人,十分安静。只能听见飞过的麻雀落在枝头和屋檐上时不时吱吱喳喳叫上两声。
卢嬷嬷悄悄往院子外面打量了一眼,月门外只见影壁挡住了视线,她心里揣摩着等会儿要说的话,收回了视线。
正院里候着一群等着给曹婉回话的婆子。这个时间是曹婉理家的时候,下面管事的婆子们排着队拿了对牌,在这儿等着主母召唤。屋里隐约听见有婆子正在回话,于嬷嬷悄悄进了房间,见正厅里曹婉手里拿着账本,眼睛却看着别的地方,显然心思并不在那上面。阳光越过花窗投在窗前的梅瓶上,映下一小片光影。她的视线便游离在那处。
于嬷嬷看了眼厅里正在回话的婆子,婆子机灵地停下了话头。于嬷嬷冲她使了个眼色,婆子行了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左右招呼了一声,院子里原本等着回话的婆子们便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