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孑垂下眼睑,又轻轻抬起,眼底一片精明之色,“萧颂?他不是你的跟班吗?他怎么了?”
韩策一怔,但很快回味过来,轻轻一笑,也是,眼前这个姑娘,可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世上之事,能瞒得过她的眼睛的,少之又少。
自己与萧颂在她眼皮子底下相处的那段时日,她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很快敛尽笑意,正色:“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是和你一起回的幽若谷吗?”
“……不是。在我……在我随你一起下墓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回谷了。出了古墓后,我也紧跟着赶回了幽若谷,在谷中,我见过他两次。再后来,我被明安伙同一帮人算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眼底一片凝重,“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有找来,所以我怀疑他出事了。”
韩策提起自己被人算计重伤的事,轻飘飘一言带过,好像那并不是多么沉痛的事情。叶无孑却盯着他的眼睛,深知此事绝非像他说的那般轻松,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揪扯的疼痛。
每每想到这里,叶无孑总是抑制不住胸口翻涌而出的戾气,本能地想要杀人……
韩策再如何,也是自己唯一放在心上的男子。不论两人结果如何,也容不得宵小之徒伤他半分!
叶无孑暗自抚平心绪,问道:“我当初遇到你时,你浑身上下都是伤,几乎没有一处好地。你能不能告诉我,在那样艰难的处境下,你是怎么从他们的手下逃出来?”
韩策眸色一僵,明显不愿多说,只避重就轻道:“他们……他们自然是不愿放过我的。只是我中了毒,迟早是要死的,不过却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所以呢?”
叶无孑其实很不愿逼他回忆那段不堪的痛苦经历,心底明白,他越是这般淡然,当初受的苦痛就越惨烈,抑制不住的心痛,就本能地想要问清楚,好像只有这样就能帮他分担一些,自己也好像多少能体味他经历过的屈辱折磨,哪怕只有一丝……
“他们给我下了毒,就不管我了。我便想到了假死之法,他们以为我死了,将我丢了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得以逃过一劫。”
叶无孑眉峰微微蹙起,“在你离开之后,他们又扶持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做少主,你知道吧?”
韩策轻轻颔首,“我早有预料。明安狼子野心,他一早在暗中培植了不少与我一样的人,模仿我的动作,声音,还有出事风格,以期哪一日可以取代我。那个人便是他的傀儡,他就能将教中大权牢牢掌控在手中了。”
叶无孑不解,“你义父,堂堂落英教教主,总不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吧?那个冒牌货,就算装的再像,难不成还能把你义父骗过去?”
韩策叹口气,轻轻抬眼看她,“就算义父能够认得出来,但是如果不能找到我,义父也不会贸然戳穿他的伪装,否则教中上下动**,人心不安,明安就盼着出现那样的情况。”
“那你义父总会来找你的吧?”
韩策眼底染上一片晦暗,“依我如今的身子,我怕是撑不到义父回来了。”
“胡说!”叶无孑微怒,脸上染上一层薄红,“我既然带你回蝶谷,就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韩策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大触动,反而只是叹口气摇头,显得十分无力,“生死由命。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至于我能活多久,我心里有数。”
忽然十分认真地盯着叶无孑,眼底压抑着款款深情和淡淡的悲伤,郑重其事道:“无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无论我生死与否,都要帮我把萧颂救出来。他于我,亦兄亦友,与我多次患难,也以命助我良多,事事以我为重,待我情义深重,所以,我不能置他危险于不顾。你,能不能答应我?”
看出他眼中的恳切,叶无孑忍不住悄悄红了眼眶,心内五味杂陈,偏偏又酸涩的厉害。
声音嘶哑半分,“他是你的人,要救人,你自己去救。我与他没有关系,没有义务去帮他什么,所以我不应你此事。”
韩策忽然心头一团乱麻,不知所措,默默攥紧手掌,甚至有些不敢看叶无孑的眼睛。
“我问你,你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却还惦记着不忘嘱咐我,让我萧颂,那么我呢?你如今也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程非下落不明,前朝余孽虎视眈眈,满朝文武对我诸多微词,就连当今皇上,也很是忌惮我蝶谷的身份,并不信任我,还一直派暗卫探查我的行踪……”
“如此种种,我稍有不慎,也会万劫不复。我托我救护萧颂,我问你,我若出了事,你要央求谁去护我?”
叶无孑声色颤颤,淡淡的哽咽之声,让她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委屈不忿,毫无立场地质问着,仿佛就要哭出来了。
韩策听得心头又是一颤,一瞬间乱了方寸,眼中可见的慌乱,手足无措,想要做些什么,又颤抖着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我……无孑,你不要如此……如此……我也不知,所以你莫要怪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