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庄和初轻缓又笃定道。
陈姑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无奈道:“不瞒庄先生,其实奴婢从未伺候过陆氏,也是在陆氏过身之后,才被差来这琼芳苑院当差的。如今在这院里当差的,已没有一个见过陆氏的了。不过,来到这院里当差后,也听说过不少从前的事,不知庄先生想问些什么?”
“当年在府中时,就有些耳闻,陆氏当初对自己有孕之事并不欣喜,可是真的吗?”
陈姑姑点头一叹,“那时北地正在打仗,她必定很是忧心皇上和她兄长的安危。再则,皇后那时也有身孕,她也必定担心,若诞下个小世子,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庄和初会意地点头。
陈姑姑又道:“都说她本来性子就内向,又揣着这些心事,终日郁郁寡欢的,也不怎么与人说话,每日就是在那座观音菩萨前抄经。怀孕本就是个耗身子的事,她又思虑这样重,到头来母子俱亡,也实在是可怜。”
那座观音像奉在这堂屋的内间里,这会儿帐幔开敞着,循着陈姑姑的目光看去,便能看到那晦暗的所在。
庄和初没再就此追问,又道:“皇上登基后,陆大将军曾来京述职过一次,他可拿牌子来过王府吗?
陈姑姑摇头,“还没有。”
言至此处,似乎也没说到什么新鲜的,庄和初却不再问什么,道了声谢,又说了几句寒暄话,就请陈姑姑去忙,自己与千钟留在这里再看看。
陈姑姑一走,在旁听了半晌的千钟就按捺不住问:“这里的事,是跟那件旧公服里藏的东西有关吗?
庄和初不置可否,起身打量着这间厅堂,道:“当初查云升时,我在探事司中调阅过有关陆家的所有消息,包括当年陆氏的情况,但不知司中记录是否被篡改过,所以来这里做些查证。陈姑姑所言与司中的记录倒是基本一致。”
回想起陈姑姑刚才那些话,千钟心头有些沉甸甸的,“陆氏也真是可怜,为着一个不想要的孩子,就这么白白牵连了性命。”
庄和初摇头,“陈姑姑所言与司中记录虽然一致,但未必就是真。这其中还有隐情。”
千钟一愣,忽地想起进这院前庄和初的那句话,惊得倒吸一口气,“那个孩子没死!”
庄和初点头。
“那……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千钟有些糊涂了。
庄和初的目光自四壁间收回来,缓缓落定在千钟身上,目光渐沉渐柔,好似一双温柔又有力的手,将她牢牢拥住。
“就在这里,”庄和初轻道,“在我面前。”
第214章
在宫中御园时,庄和初乍问出那句再直白不过的话,瞿姑姑面上忽地闪过一抹惊色,之后便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奴婢扔了郡主?庄先生莫再说这等不着边际的话了。”瞿姑姑半玩笑半告诫,“不然被好事之人听去,又要说庄先生是中邪了。”
“若说这其中有邪祟作怪,也不算谰言浪语。”庄和初更直白道,“我已见过姑姑最为关切的那道疤。疤痕位置虽贴近要害,然凶徒出手力道拿捏得甚是小心,并非意在取命,似乎,就只是为了在那初生婴孩的身上留下一道足够深重又无碍性命的伤口。”
瞿姑姑还是不以为意,淡然笑笑,只道是自己不谙刑狱之道,看不出如此细微的事。
要深重,又要无碍性命,好似自相矛盾,却也并不难解。
“姑姑当夜在宫中劝慰郡主时,说起过庄某八字与流日有冲犯。我也记起,旧日在王府时,确是常听姑姑提及这些,想是姑姑深谙八字断事之道,且对此深信不疑。如此推想,便有一种可能——这道伤,是姑姑有意做来为郡主应劫的。”
瞿姑姑听到这处,面容已僵得再也挤不出一丝笑。
“若然婴孩八字流日有血光之灾,恰又能得主逢凶化吉的神煞庇护,以笃信此道之人看来,先于天命降劫之前主动做下一道伤,便算是应了血劫,可免性命之虞。”
庄和初沉声问:“姑姑当年此举,是对着无辜稚子动了恻隐之心,还是不愿为主使之人担负扼杀一条无辜性命的因果?”
话已再直白不过,瞿姑姑还是没有回答。
庄和初又道:“循此推算,这孩子该是二月初二丑时生人,伤于二月初五日。”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千钟怔愣地听着庄和初将早些在宫里的事讲到此处,才顿然猛醒,错愕之间,千头万绪自四面八方如潮涌来,一瞬间将她淹得几乎难以喘息。
千钟颤声道:“二月初二……那不是,大皇子的生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