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浓却担心。
“旁的不足为虑,只是您头一次以裕王府郡主身份列席,晋国公免不得要为大皇子压一压裕王气焰,裕王也必不会任人左右,两方争执起来,怕要为难到您身上。”
千钟忖度片刻,拿了个主意,“姜姑姑看,这样好不好,趁着今日还在上元节庆里,我备上一份礼,姜姑姑陪我去晋国公府一趟。我瞧着,晋国公还算和善,也明事里,我把礼数行到前头,再说些好话,他该能可怜我几分吧?”
姜浓赞同地点点头,也还是担忧,“如此可要委屈郡主了。”
“姜姑姑疼我,但怎么算着,在晋国公府里说点好话,都比在一堆贵人面前叫人扯碎了要划算得多。不过……还要银柳姑姑帮帮我,守着庄先生些,别叫他知道我去晋国公府,免得他忧心劳神。”
一早千钟起身习武时,庄和初就还在睡着,这会儿也没见十七楼那边唤人。
待那人醒了,能不能瞒得过,银柳心里也没底,但如今这府宅上下,除了姜浓,也就是她能勉强担一担这差事了。
要说随千钟去晋国公府,那些面上平和、内里汹涌的周旋之道,她也的确不及姜浓。
何况,她这一趟自梅宅回到这里,应的差事原就是在庄和初身上。
银柳略一迟疑,到底应道:“郡主放心,庄先生那里我定好生照应,郡主一路当心,早些回来。”
不知是不是运气使然,还是心里叫别的什么事占着,直到日近正午,庄和初才唤人起身,慢吞吞收拾毕,准备吃饭了,仍不见千钟,似才发觉蹊跷,问了一声。
银柳一字不虚地道:“早些宫里来人传话,后日天穿节,郡主要参加琼林苑燕射,姜姑姑陪她去准备了。”
字字是真,就连这一息风吹草动都能立时醒觉的人也没再追问什么。
千钟与姜浓回来已是晌午,庄和初还在十七楼。
银柳唯恐盯得太紧反惹人疑心,便一直不远不近地守在十七楼院里,见千钟回来,小声与她报了平安,又关切问:“晋国公可有为难郡主吗?”
“一切都好。”
千钟说罢,不待银柳再多言,姜浓便不着痕迹地接过话去,与银柳问起留在梅宅的一套首饰,说是正合千钟后日去琼林苑用,差银柳带人回梅宅取一趟。
姜浓与银柳一走,千钟独自进去,支走守在楼中听差的人,上到二层,一扒头就瞧见庄和初正坐在书案前。
窗子开着,院里一切细小动静都尽收耳中,何况她上楼时忍不住雀跃的脚步声。
庄和初早早就停了手里的笔,看着那道为着去晋国公府而着意装扮得甚是隆重的身影在门口冒头,又看着她眯起笑眼凑到书案前来。
“一步都不差,全都叫你算着了。”那清可见底的眸子好像将天光一并挟进来,明晃晃地闪着,映得满室一亮。
“晋国公和李少卿都不在,一个给大皇子讲学去了,一个到大理寺办差去了,晋国公夫人年前受的伤还没好全,不便见客,他们府里旁的人都跟我不沾关系,果真就是令宜娘子出来迎的我。”
这一趟晋国公府之行,她奔的就是这位晋国公嫡女、李惟昭的夫人,秦令宜。
昨日听罢她那番足以令朝堂天翻地覆的推断,庄和初一言不发,在院中那石桌前默然坐了好一阵,而后一派平静地与她说,宫里很快就会来人与她说天穿节的事,要她悄悄与姜浓知会好,届时寻个由头,去趟晋国公府,见见秦令宜,他会留在这里看住银柳。
他一提晋国公府,千钟便霍然开朗。
若裕王和大皇子真有些不为人知的往来,那眼下晋国公府又算是与谁站在一处?先弄清这一点,才好思量下一步怎么落脚。
晋国公年纪大道行深,不宜贸然与他对上,李惟昭已同他们打了不少交道,对她那些路数已不陌生,免不得要多花些心力周旋。
最合适着手处,也就是这位令宜娘子了。
之后,庄和初就回到这十七楼里,连夜备出了她今日带去晋国公府的那份礼。
“你备的那份礼,令宜娘子刚见着那匣子的时候,张口就是推拒的话,又一听是你亲手写的《四海苍生志》最新三回的书稿,话一拐弯儿,就收下了。”
庄和初笑笑,只看她掩不住的喜色,也知这一趟结果如何,还是问道:“你的请托,她也应下了?”
这趟去晋国公府,比她料想中还要顺遂许多,唯一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自小养在高门深闺的晋国公爱女,远不似皇城街面上传言的那么柔顺温驯、不谙世事。
秦令宜接了那份礼,当即就打开来,很是珍重地翻了几页,而后莞尔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