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的人不置可否,“裕王弟看呢?”
裕王转手搁下茶盏,唇角挑起一分不善的弧度。
“晋国公这主意甚好。臣弟听着,这意思是,这表文,大皇子拟得出,免这八十廷杖合情合理,若拟不出,这八十廷杖就由晋国公代为领受,是不是?”
不待萧廷俊回驳,晋国公已面容一肃,“正是如此。”
“那本王没有异议了。”
李惟昭正暗自心惊着,忽见御座上的人目光一转,朝他与何万川这方落来。
“何寺卿,李少卿,庄和初适才所说谢恂一事,大理寺要谨慎察查。谢恂已身故,就从他身边亲近之人暗查,务必要查出个理据合宜的结果。水落石出前,不得声张。”
何万川忙起身来,与李惟昭一并应了差事。
一圈轮转回来,萧承泽目光又落向那几乎已跪不住的人,“中毒的事,迟些,朕会寻合适的太医给你看。”
“这怕是不妥。”这回裕王不待话问来,便道,“皇兄念旧情,但庄和初落罪削官,已是一介布衣之身,再着太医看,不成体统。还是由臣弟寻个合适的郎中,定竭心尽力保他性命无虞。如何,庄大人……哦不,庄先生?”
“谢王爷……”
“啊,还有一事。”裕王又道,“庄先生要将你在皇城中新的落脚之处告诉本王,不然,本王叫郎中去何处寻你?”
新的落脚之处?
萧承泽一怔,才忽地记起,这人何止是褫夺官爵,早些还将一切资财罚判给了千钟,如今已是无片瓦遮头。
“陛下,”千钟忙自庄和初身边起身上前道,“庄大人……庄先生他行刺大皇子既然是有苦衷的,那庄府资财,原也该都是他的,我愿意还给他——”
“荒唐。”裕王冷声截道,“御旨已下,岂能出尔反尔?不过,你有知恩图报之心,当初他如何收留你,你想依样还个恩情,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千钟暗暗一怔。
眼下庄和初最要紧是保全性命,好好养伤,能让他先住回庄府去,再慢慢计议这资财的归属,也未尝不可。
可她就是隐隐觉得,裕王忽然突然提起这话,不是这么简单,必还有下文在等着。
千钟小心斟酌着,一时没敢应声,那厢御座上的人已起了身。
“这些事,就由裕王弟安排吧,前面耽搁久了,朕得回席看看。”
一众人听得这话,皆立时做了恭送御驾的准备,大皇子也搀扶着庄和初站起身。
“慢着。”裕王忽一声唤,唤得御驾脚步一顿。
裕王一双眼睛却是定在那刚被大皇子搀起的人身上,“庄和初,今非昔比,你如今也要尽快习惯自己的身份,以免失了礼数,再受皮肉之苦。”
裕王行上前来,与千钟比肩,“适才受了恩赏,你还未曾拜谢裕王府郡主呢。”
裕王府郡主?
愕然一惊间,庄和初血色尽失的面上,显见得眼尾蓦地泛起一抹赤红。
一片骇人的死寂间,千钟陡然明白,裕王还没忘了他在席间掀起的那道惊涛骇浪,在这儿等着呢。
千钟忙道:“不、不,我不——”
“你不想受这礼数,也得受着。”裕王一手按在她肩头,“如今你是本王之女,对你失了礼数,就是对裕王府失了礼数,郡主,你也要习惯才是。”
千钟惴惴看向那唯一能决断此事的人。
萧承泽只垂手掸抚着龙袍上那些微不可查的褶皱,好像裕王所言之事,比这些褶皱的存在还要寻常。
这便是……准了这事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