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未到蜀州,半路碰巧遇见了远游的品云观道长,道长念着这时节蜀道难行,不必他们二人都奔波一趟,就只带了三绿回品云观。三青惦念大人,便星夜兼程赶回来了。”
临行时,庄和初给了他们品云观道长的画像,这二人毕竟是在第九监历练出来的,眼力不同寻常,在路上遇见便认得出,不为怪。
三绿身上带着他亲笔的求医书信,道长留下三绿,遣回三青,亦不为怪。
庄和初略一思量,讶异便消,“三青现在何处?”
“一路奔劳,累坏了,回来交代下这些就去睡了。还有,”姜浓从袖中取出一只用丝绳缠紧的锦袋,呈递上前,“品云观道长让他带回这件东西给大人,说是信物,免得大人担心他们遇错了人。”
千钟帮庄和初接了汤碗,看着庄和初接过那锦袋,小心绕开丝绳,从中拈出一张符纸。
那符画的是什么,千钟不认得,但认得夹在那符中的两个字。
——此君。
庄和初一眼落上去,便会意地笑笑。
千钟近旁看着,直觉得那笑意里有些参汤般浅浅的苦意,未及细究,这笑意便同那符纸一同收了起来。
庄和初开口也未提这符纸一句,只道:“天寒地冻,水宿山行,三青一路辛苦,且让他好好歇几日吧,不必急着来当差。”
“是。”
姜浓禀罢,庄和初接回汤碗,将余下的参汤一饮而尽,姜浓取了空碗便退出门去。
千钟原以为庄和初对裕王说的服药只是托辞,可姜浓一出门,庄和初起身去开了他常日存放成药的箱奁,当真摸了个药瓶,取出颗细小的丹药。
正要往口中送去,千钟忽地抢步上前,一把按在他手臂间。
庄和初觉察她忽地靠近来,没躲没闪,任由她一把按了个结实。手上早有防备,那颗细小的丹药托在掌心,只略荡了荡,便稳稳定回了掌心。
“怎么?”庄和初不急不忙问。
“大人,这是您那种……”千钟压低着声,目光里的惊色却重,“会让您看起来,一下子病得很厉害的药吗?”
“嗯。”庄和初并不否认,轻一笑,“只是做个一时的样子,不妨事。”
适才安澜院那一遭,千钟再明白不过,裕王在安澜院里没硬闯去,不是她拦得多好,是裕王以为庄和初是要拿琴师鬼魂索命的由头要了昇世子的命,眼见着昇世子活着出来,裕王脸都黑了。
千钟看着庄和初玉白的掌心里那一点赤褐,“要不,我给大皇子报个信儿去,请他一同去宫里,好歹护着您些,免得裕王难为您。”
庄和初笑笑,略略向她低头,话音轻之又轻,“这回裕王不会难为我,他会帮我的。昇世子一提太平观,裕王就能明白,怀远驿不是上佳之选,太平观更合适一举成事。”
可庄和初必定没想过帮裕王成事。
若真有他说的这么容易,也不会特意回来一趟,专为吃这种伤身的东西。
庄和初仿佛一眼看进她心里,“不必担心,用这个,只是想早点回来。”
在应付那些贵人的事上,庄和初自是比她经得更多,主意更周全,且往往是一个主意套着一个主意,这会儿临到事前,若真拦了他这一步,未必真是好事。
时辰耽搁久了,让那二位贵人候出了脾气,更是麻烦。
千钟不再多劝,松了手,看着他将那丹药轻快地送进口中。
庄和初服了药,转手将药瓶收回箱奁,回身见人眉眼间还萦着薄薄一重忧色。
刚遇着她那些日子,鲜少见她有这样凝重的神情。
在他身旁待久了,果真是如坐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