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和初莞尔而笑,“县主喜欢。”
百里靖盯着那荷包上的竹叶纹,“我不擅针线,但我知道,画中最难莫过于竹子,得形已不易,得韵更难。庄大人为得县主垂青,真是煞费苦心了。也难怪,我一句不是落在庄大人身上,县主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百里靖笑着,目光一转,落向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李惟昭。
李惟昭腰间坠了一块青白的玉坠子,被通明的灯火映着,浑浊的质地显露无疑,便是对玉石没什么研究,至少也看得出,这玉质远远配不上系着它的带子与坠在下面的流苏。
百里靖眉梢挑了挑,“李少卿可要多向庄大人讨教,踏着晋国公家铺出来的青云路,更需好好讨夫人欢心呀。”
李惟昭脸色略变了变,到底没有出声。
驿馆官吏行罢检验的手续,将那册子好好呈回给庄和初,百里靖也不再多言,道了句告辞便带人走了。
李惟昭一声不吭也要走,却被庄和初唤住,请他稍候片刻。
李惟昭见庄和初走到房门前,唤了云升随他进屋,不久,就见云升捧着一件披风出来。
云升快行几步,直将披风送到李惟昭面前,“庄大人说,久病之人,寒冬出门少不得多带几件御寒衣物,李少卿若不嫌弃,先用着。”
李惟昭眉心微动,一时犹豫着没接。
云升出来前,庄和初专程叮嘱,李惟昭若有推辞之意,就与他说一句话。那话云升一路过来叨咕了好几遍才记下,再迟些怕又忘了,便不等李惟昭出言,就赶紧说了出来。
“庄大人还与您说,《道德经》言,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李惟昭一怔,再开口,果然只道了句多谢。
“还有,”递上披风,云升又道,“庄大人还说,晚些叫我把茶炉挪到门外来,您转悠累了冷了,随时来取用,不必客气。”
“……多谢。”
云升回来禀过差事办妥,再退出门去,千钟才凑来好奇问:“这册子是什么?”
“百里公主送来的。”百里靖这时送这册药典来,自不会是为了那套冠冕堂皇的缘由,庄和初小心将之收去一旁,与千钟坐回饭桌,“先吃饭吧,晚些会有人来收拾碗筷,待那些人走了再细看不迟。”
饭桌上比之李惟昭来前,多了那只晋国公府的食盒。
庄和初出去支应百里靖的功夫,千钟已围着这食盒四面看过,到底没敢动手打开,这会儿隔着半桌饭菜觑着它,还是满目谨慎。
“大人,李少卿的夫人,为什么要送点心给我呀?”
从前因为皇后对这位晋国公嫡女的属意,皇城探事司暗中没少了解这位高门深闺之中的金枝玉叶。
“该是来求情的。”庄和初轻笑。
千钟没与她正面有过交道,可想也知道,这里头满打满算能够得着让这人求情的,就那么一个人,“为李少卿求情?”
“晋国公府在皇城里也有不少耳目,李少卿不说,府中该也知道他在驿中的处境。想是她思来想去,托付旁人都不便,唯有走走你的门路,对她家大人照应一二了。”
千钟略一思量便转过弯儿来,这哪是求她的呀,“您要是不给我点破,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处来。我瞧,她来我这儿只是拐了个弯,借个道,还是求您这尊活菩萨的!”
庄和初笑,“一样的。”
庄和初无心再端碗筷,开了这食盒,取出一块桃花状的点心,轻轻掰开来,对着灯烛细细端详过,又送到鼻底闻了闻。
千钟瞄着他这番举动,恍然意识到些什么,忙压低声问:“这点心会有毒吗?”
晋国公府自然不会使下三滥的手段,外食进入怀远驿也会有严格检查,层层走到这里原不该有什么不妥,但总归还要提防着驿馆里可被谢恂驱遣的人手。
该是与她说清楚才最为周全,可一想到她早些从谢府回来时的神情,又不忍在一日之内多提这些。
至少今日他还在她身边,再小的几率也不会有。
“没有。”庄和初坦坦荡荡道,“只是假装检查检查,好骗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