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匆匆一见,人多席位远,那日又装扮隆重,她这样过去,那些个外使和宫人,大概谁也不会一下子认出她的模样。
她要贸然去说自己是谁,怕人也不信。
带着信物也不妥,若被人觉察,更是天大的麻烦。
就得要南绥外使自个儿发现一个身份有些古怪的女使随着大皇子来,再自关系中自己做一番推敲,自己得出结果才好。
“我明白了,这一趟,我就当个信鸽去,南绥外使要是认得出我,自己就会想辙往我脚上捆信,我只管给您捎回来,对吧?”
庄和初被她这比方逗笑出来,轻点头,“所以,这一趟,你只要好好去,好好回来,旁的一切都不必管,问起什么,也都不必承认,明白吗?”
“这个容易,您就放心吧!”
第110章
晨起时还有漫天曦光,梳妆更衣的工夫,从天际渐渐聚来簇簇沉云,待一切收拾停当,随庄和初往十七楼去时,天光已被遮覆得只有如雾的淡淡一重了。
悬在楼檐下的那块牌匾也显得乌沉沉的。
自千钟学识字以来,每见着有字的地处,不自禁地就会定住目光认一认,不过,这匾上字,还没开始跟着梅重九没学识字之前,她就已认得了。
那次第一回到这儿来,她就好奇过,这“十七”的名号有什么讲头?
那时姜浓说,匾额是庄和初自己题的,不知是用的什么典故。
她那时顺口便猜,庄和初是十七岁以状元入仕,无限风光,才把这个于他来说最吉利的数字挂在这存放圣贤书的地方。
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庄和初虽从未提过这名号的来历,她也确信,自己定是猜错了。
一则,庄和初远不是这样招摇的心性。
再则,这个朝野皆知的才名,于庄和初这个人来说,就好比是烈日投在珠玉上的那一点辉光,夺目是夺目,但和整个烈日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看都不至于让他为此将这个数悬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何况,这十七楼还不只是个存圣贤书的地处。
千钟目光定得久了些,随着渐往近走,头也渐渐扬起了些,庄和初觉察她目光驻留于高处,循着一望,心下了然。
“十七下面,就是十八,以十七为名,是我警醒自己,一步行差踏错,便永世不得超生。”
庄和初脚下未停,淡淡说罢,已踏进门去。
千钟紧随着他走进去,置身其中,才忽然明白,十七下面是十八……
这说的是佛门十八地狱。
不知是阴天寒气深,还是想到从这里往下的那片蓝火幽幽之地,千钟直觉得周身冒起一重凉气。
早些时说要随大皇子一道去怀远驿,千钟还在想,有京兆府那些人在门口守着,大皇子要带人进来一趟,再叫她混进人堆里一起走,恐怕不容易。
一往十七楼来,她便明白,是要从这里出去跟大皇子汇合了。
“别怕,”似也觉得方才那话有些吓人了,庄和初合好门,莞尔笑笑,“我随你一同过去,不会走错的。”
果然,庄和初如上回带她出去那样,朝西墙下那面上了锁的柜子过去。
钥匙刚从他袖中摸出来,一墙之隔的院中忽传过一阵浊重的脚步声,急匆匆朝这边过来,毫无遮掩脚步之意,连千钟都听得清楚。
庄和初手上一转,不动声色地将钥匙遮回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