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某少失怙恃,早年得品云观相救,自幼在道门长大,如今成家,依照礼数,除了差人去蜀州报知一声,也该携县主向列位先师先祖行礼才是。”
靠坐床上的人面不改色地说罢,又在坦荡里挟着一分不安问。
“可是未曾上禀裕王,擅自在婚仪中添了这道……失了规矩吗?”
“呃……皇上听大皇子说起,倒……和您这,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还以为是……皇上特意差了谢老太医来给县主诊脉,您没让看,皇上也是放心不下,今日才嘱咐奴婢劝劝您——”
万喜拧巴着舌头,东一句西一句地含糊过去,一拍大腿道:“咳,原是这么回事呀!”
一国之君才懒得管臣下的床笫之事,萧承泽为何给万喜添这么道差事,庄和初也清楚得很。
千钟且能觉察这道不着边际的传言里于他而言暗藏着多大隐患,萧承泽在费解之余,必也想到了,如此传言一散出去,总要有个解释。
换句话说,如此荒唐的话传出来,总得有个人受点罚。
是以万喜想含糊过去,庄和初也不容他含糊,眉头微微一蹙,“也不知大皇子何时听说这些的,可是误听了什么?”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朝千钟一转。
千钟立时会意,忙接道:“诶呀!怕就是那晚在宫里,您在里头歇着,大皇子要进去看您,我就同他说,您前夜跟我在院子里行礼时辰久了受了寒……怪我说得不清楚——”
“这样寻常的话,有什么说不清的?”庄和初轻咳两声,接过千钟道,“想是那夜大皇子也在宴上不少饮酒,混混沌沌的,误会了。”
这道来时觉得只是顺带手的差事,拐到这地步上,万喜实在是没想到。
却也有一道疑惑霍然解开了。
自听说这事起,那仿若被雷正劈着脑袋一般的惊诧过后,他便觉着古怪。要说这种事上的花样儿,他知道得也不少,那话里传的花样倒算不得什么稀奇,只是庄和初这个人,从里到外瞧着,哪像是干得出这事的人?
可要说是大皇子被酒劲儿搅和着听岔了,瞎编排的,那倒是讲得通了
“是是……”万喜忙附和。
“庄某惭愧……”庄和初又一垂眸,“近日闭门卧床,不知竟有这样的事让皇上费心,多劳万公公代为解释一二,臣不胜惶恐。”
“这是自然!”万喜连声又道了几句宽心的话,便说天色已晚,匆匆走了。
送走万喜,千钟为此悬了一日的心总算彻底落定下来,转回床榻边,殷勤地给那已推开被子下床来的人递上大氅。
“还是您厉害!就这么三言两句,一下子遮过去了。这回委屈大皇子的,来日我一定偿还他。”
“也不算委屈他。”庄和初浅浅笑道。
想也知道,这原就荒谬的事,萧廷俊说到萧承泽那里时,是怎么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让那张嘴吃点教训,一点也不屈着他。
一码论一码,至少这宗罪过,他是能偿清了。
庄和初拢好衣衫,垂眸看着卸下心头重负重又雀跃起来的人,灯火映进那双澄净的眸子里,尽是一片让人心驰的明亮。
“我这里倒是有件事,明日要委屈你代我走一趟,你想要些什么补偿,都可以。”
第109章
摇曳火光下,千钟眼睛更亮了一重。
原本还有几分觉着,庄和初说她没错的那些话,只是因为事已至此,责怪她也没用,才只捡着些与她宽心的说,他心里究竟是作何感想,她也没底。
可听他这么一说,就豁然明朗了。
自和他遇上起,庄和初就没有为着什么鸡毛蒜皮费过神,值得他这样郑重其事与她提起来的,一定也不是小事。
要事相托,那必定还是真心信得着她。
千钟心头一喜,“您的差遣,样样都是积德积福的好事,您肯差遣我,我就已经得了好处,哪还有什么委屈要补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