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怜央,代号卡莎萨,这颗酒厂冉冉升起的新星,boss身边红极一时的名人,琴酒一手带出的亲信,在今夜陨落了。
他并非死于子弹、刀械或爆炸,而是死于一个精美的陶瓷花盆。它被置于阳台内侧的台架上,栽种着一株经年养护的秋海棠。夏末秋初,正是海棠花开得最盛的时节。枝繁叶茂,亭亭玉立,花瓣呈娇嫩的粉红色,缀以鹅黄的蕊心,艳而不俗,极具观赏性。
或许是由于当日刮起的小型台风,或许是由于台架的三角撑年久失修,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尽管仍旧不能想象,这个陶瓷花盆是如何被台风裹挟到了台架边缘,又是如何随着三角撑的断裂落到阳台之外,但人们总归为这起事件找到了一个理由。
而雾岛怜央正是这个在花盆坠落时路过的倒霉蛋。下坠的阻力扬起了秋海棠的花瓣,粉红的花瓣在路灯的照耀下旋舞着,却没能带走它的枝干、泥土与瓷盆——雾岛怜央死于这样一个瓷盆。
除了警察,没人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他们甚至拒绝相信卡莎萨的死亡。波本、苏格兰与莱伊在安全屋听到这个消息时不以为然,前二者只当是雾岛怜央的一次密谋、一次把戏,后者将之视作卡莎萨试探卧底的又一次别出心裁的计划;贝尔摩德则一笑了之,她语气含笑、但略带不满地埋怨琴酒,就算和Cassis闹别扭了,也不应当用这种方式诅咒人家。
至于琴酒本人,作为酒厂里第一个得知卡莎萨死讯的人却殆有甚焉。
哪怕他将卡莎萨的尸体与作为凶器的花盆带回组织亲自反复确认,并让人一再检查。哪怕他最信任的自己的双眼与战战兢兢的成员都告诉他,这具尸体就是卡莎萨,而这场死亡就是一场意外。哪怕他当晚没有任何犹豫地闯入花盆主人的家中,将枪抵在他们的脑袋上。他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他们溃不成声的我没有,与淌满身下的废物的、恶心的液体——哪怕这一切的一切,琴酒依然坚信这只是一次福尔摩斯式的金蝉脱壳戏码,是卡莎萨为了反抗他做出的幼稚、可笑的举措。
起初,雾岛怜央也不觉得这是一场意外,但他明白自己确实是死了。只是这死法太荒诞,太离奇,像一本三流小说里作者为哗众取宠而安排的拙劣情节,实在没有半点发人深省的意味,只能引人发笑。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以至死亡本身都显得滑稽起来。至于一个已死之人凭什么能够觉得——
“你好。”
雾岛怜央听到,不,更准确地,感受到一个声音向自己问好。
雾岛怜央感到新奇。他说不出现在的自己算什么,魂体、幽灵或仅仅只是意识;他只是模糊地感到自己摆脱了实体,唯留下“我”浸没在无尽的虚无间。
“你好。”雾岛怜央是一个有礼貌的孩子,于是他也向它问好。
“你是来审判我的神明吗?”雾岛怜央如是问道。
“啊?不是……”来访者的声音迟疑一瞬,“这里进行的世界融合出现了一些差错,我是前来处理的人员。”
“呼。”雾岛怜央松了口气,很庆幸的样子,“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下地狱了。”
“不会的……”对方听起来有些无奈,“如果这起事故能成功解决,你可以回到你的世界继续生活。”
“原来是帮人复活的魔法精灵。”雾岛怜央惊叹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吗?虽然我还不是特别明白什么是‘世界融合’。”
来访者,也就是0174,并非这个平平无奇三维宇宙中的一员;它来自更高维的世界。别担心,它们高维生物(至少0174这里的高维生物)不像人们所想象的一样,高高在上或冷漠无情。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牛马,0174也不过是它们世界里一个兢兢业业的普通牛马罢了。
0174工作的单位负责管理部分三维世界的时空。它本隶属技术部,这次出外勤单纯因为单位人手不够——无论在哪,世界都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于是在经历了短至三天的外勤培训后,0174这样一个三无人员成功上岗了。
它不太清楚人类是否都像雾岛怜央一样,刚经历死亡还能如此精力充沛、抑扬顿挫,但雾岛怜央确实让0174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话是这么说,但高维生物哪来的性别),不免也就多了几分怜爱。它耐心解释着:
“你所生活的世界正在和另一个世界发生融合。”
“成功的融合需要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一般来说,这个桥梁会在融合时自然诞生;但这次融合的两个世界世界观不同,桥梁没有自然生成,融合也就无法完成,导致世界紊乱。”
“我被花盆砸死也是紊乱的结果?”雾岛怜央语气幽怨。
“嗯……”0174犹豫地答——被花盆砸死确实有些丑陋,不过好处是来不及疼,“世界紊乱会引发大量这样的意外,花盆下坠和自然灾害都算一种。只要桥梁没有搭建,这样的紊乱就会持续下去,甚至愈演愈烈。”
“愈演愈烈?”
“像花盆莫名其妙下落一样的意外事件会越来越多,自然灾害也会越来越剧烈……”它斟酌着,尽力让自己描述的场景没那么恐怖,“简而言之,世界会彻底乱套,人类可能都无法继续生存。”
走路脚滑,电气漏电,刹车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