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过奖了。”张家文微笑,恰到好处的谦逊。
接下来的半小时,是专业的交锋。王经理详细询问公司的业务规划、资金来源、预期营收。陈奕妍对答如流,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家族准备投入五百万港币作为启动资金,先做地产投资,收购有升值潜力的旧楼翻新出售;同时做转口贸易,利用南洋的资源优势;中长期计划是进军股市,寻找有潜力的上市公司进行投资。
“很清晰的规划。”王经理在笔记本上记录,“不过陈先生,按照香港金管局的规定,新注册的公司开户,我们需要看到实际注资。您说的五百万启动资金……”
“已经在路上了。”陈奕妍从容地说,“通过渣打在槟城的分行汇出,走正常外汇渠道,大概三天后到账。今天我们先开账户,等资金到了,再激活。”
这是关键一步。银行最怕空账户,但如果有海外汇款记录,哪怕金额不大,也能增加可信度。
王经理沉吟片刻:“那这样,我先帮您把账户开好,但账户会暂时冻结,等资金到账确认后解冻。可以吗?”
“可以。”陈奕妍微笑,“我们理解银行的规矩。”
接下来的流程就顺利了。填写表格,提供文件,签字盖章。王经理态度明显热情了许多,还主动提出可以介绍相熟的地产经纪和律师。
“陈先生如果要做地产,我认识几个不错的中介,他们对旧楼市场很熟。”
“那太好了,正需要这方面的资源。”
离开银行时,下午的阳光正好。陈奕妍和张家文站在汇丰银行那对铜狮子前,看着中环熙攘的人流。
“第一步,走通了。”陈奕妍说。
“他信了吗?”张家文问。
“信不信不重要。”陈奕妍看着手里的开户文件,“重要的是,他愿意帮我们开户。只要账户开出来,资金进去,流水做起来,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那五百万……”
“会有的。”陈奕妍目光投向远方,“但不是从南洋来,是从香港来。”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像上了发条一样连轴转。
白天,张家文跑代理公司,监督那十五家空壳公司的注册进度。陈奕妍则去见各种人——曾剑桥介绍的地产经纪、财务顾问、律师,甚至还有两个专门做假流水的地下会计。
晚上,两人回到那间三十平米的办公室,对着白板推演下一步。
陈奕妍在白板上画出越来越复杂的公司结构图,箭头、线条、框框,像个精密的电路图。
“嘉文地产控股这块地,抵押给银行贷出两百万。其中一百万注入嘉文贸易,做进出口的流水;另一百万注入嘉文投资,去股市试水。贸易公司赚到的利润,再回流到地产公司,还一部分贷款,制造健康的现金流……”
张家文边听边记,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箭头。她学得很快,已经开始能提出自己的问题。
“但如果银行查贸易公司的实际业务呢?我们并没有真的在做进出口。”
“所以我们真的要做。”陈奕妍说,“小批量,但真实。从南洋进口一些橡胶制品,转口到台湾或者日本,赚点差价。流水不用大,但必须真实。真实的流水,是最好的掩护。”
“那需要货源,需要客户,需要物流……”
“曾小哥有渠道。”陈奕妍说,“他做地下钱庄起家,黑白两道的人都熟。我跟他谈好了,他介绍货源和客户,我们赚差价,他抽成。”
张家文抬起头:“你信任他?”
“在商言商,信任是建立在利益上的。”陈奕妍在白板上画了个圈,“现在我们的利益一致——他帮我起步,我赚钱,他抽成。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第三天下午,代理公司打来电话,说十五家公司的注册文件都好了。
陈奕妍和张家文赶过去,在铜锣湾一栋旧唐楼的三楼,找到了那家代理公司。办公室很小,堆满了文件,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们。
“陈生,都搞掂了。”男人递过来一个大文件袋,“十五家公司,全部登记完毕。商业登记证、公司印章、法定文件,一样不少。挂名董事的资料在这里,签字样本都有,如果需要他们签字,提前三天通知,收两百块一次。”
陈奕妍打开文件袋,一页页检查。张家文在旁边看着,那些陌生的公司名称——嘉文航运有限公司、嘉文制衣有限公司、嘉文餐饮有限公司……像一堆等待被注入灵魂的空壳。
“银行账户呢?”陈奕妍问。
“开好了。”男人又递过来一叠文件,“汇丰、渣打、恒生,每家银行五家公司。初始存款每家公司一万,从你给的资金里扣了。账户现在冻结,等你们注入资金后激活。”
陈奕妍点点头,数出一万两千港币现金,递给对方。
“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男人笑眯眯地收下钱,“陈生以后还有需要,随时找我。香港做生意,多几家公司没坏处的啦。”
离开代理公司,天色已近黄昏。陈奕妍和张家文抱着两大袋文件,走在铜锣湾的街上。霓虹灯开始亮起,招牌闪烁,人流如织。
“现在我们有二十家公司了。”张家文说,语气里有种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