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又换妞了,说是北舞今年的首席。啧啧,那身段儿】
下面跟着周谨言秒回的表情包: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顾胤廷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他想起上次牌局,赵二半是炫耀半是劝诫的语气:“玩归玩,千万别认真。家里那关过不去,后院起火,麻烦。”
当时顾胤廷没说话,只是将手里最后一张牌轻轻放在桌上。
黑桃A。
牌面精准地盖住了赵二刚亮出的、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同花顺。
赵二的表情,瞬间精彩纷呈。
顾胤廷当时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那只金丝雀。
每天在鎏金笼子里,啄着特制的粟米,饮着清澈的泉水。羽毛油光水滑,叫声清脆悦耳。所有人都说,这鸟养得好。直到有一天,它突然发了疯似的撞向笼门。一下,又一下。鎏金的栏杆上,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最后那一下,它撞开了笼门。然后直直地坠落下去,摔在花园结冰的池塘上。羽毛散开,像一朵凋零的、金色的花……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心里有个声音却在狂吼:她和那只金丝雀不同。她不是被豢养的鸟,她是生长在荆棘丛中的野蔷薇,美丽,脆弱,却浑身带刺。靠近她,需要耐心,更需要……不惜被刺伤也要将其移植到安全之地的决心。
而他,势在必得。
而回到杂志社的洛施之却有些心神不宁。
顾胤廷那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那种笃定的、掌控一切的语气,让她莫名烦躁。
“主编,周一一早去三井胡同收集声音素材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助理季晓雅敲门进来,递上安排表,“另外,……老杨发来信息,说丰华化工那边最近夜里排污更频繁了,他偷拍了几段视频,问咱们还跟不跟。”
洛施之握着鼠标的手指一顿。老杨那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她刚刚构建起来的、关于“文化主编”的平静假象里——让她记起那片被毒水浸透的土地,记起那一张张苦涩的的面孔。
“跟。”她声音平静,眼底却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凝聚成一种决绝的硬度,“让老杨注意安全,别靠太近。视频发我加密邮箱。”
“可是陈总那边……”
“我来处理。”洛施之打断她。
季晓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看着那光,想起丰华化工厂区背后,那轮给冰冷塔罐镶上金边的太阳——同样的光源,照出的却是天堂与地狱并存的荒诞图景。
手机振动,是“妈妈”的电话。
洛施之提了口气,接起来。
“之之啊,周末也在加班吗?吃饭了没?”母亲赵淑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是她一贯的、絮絮叨叨的关切,“施航今天往家里打钱了,这孩子,实习期才几个工资,全打回来了,说了也不听……”
洛施之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上木头的纹路。这个家,是最甜蜜的负担,也是最深重的原罪。
而这一切,都始于她七个月大时,那场几乎要了她性命的高烧。
——
童年的记忆,是从消毒水的气味开始的。
她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手上扎着针。药水一滴,一滴,顺着透明的管子流进她的血管里,冰得人发颤。头顶的日光灯管嗡嗡地响着,映在惨白的天花板上,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父亲洛广平,那个在市图书馆里总是温和寡言的男人,在她确诊的那天,第一次显出了焦灼。焦虑,催生出一腔孤勇。他毅然辞去了图书馆那份清贫却安稳的工作,决定下海经商。
“等爸爸挣够了钱,”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对自己发誓,“就带之之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大夫。”
后来合伙人卷款跑路,留给洛广平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催债的人每隔几天就来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