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二月了,今年的冬天真的很长啊”
“是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仿佛谈论得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冬天”,而是什么更心照不宣也更森冷残酷的东西。
躺在榻上的那个人已然八十多岁,头发与胡子早就白光了,挣扎着起身,靠坐起来,一开口却有点喘:“你你有何打算?”
“先诛灭这些胡匪。”
“然后呢?”
“然后?”榻边的中年男子扶了老人一把,淡淡道,“还有然后吗?”
“你不能不能坐而待毙!”老人义愤填膺,满腹都是牢骚和火气,脱口而出,“我已经收到了大王的密令,责令云中搜查你的踪迹,寻之则杀”
“哦。”
“?”老人满头问号,“你‘哦’什么‘哦’,你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吗?”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有用吗?”
“你这个人真是老夫急得几夜都睡不着,你居然脸色都不变。”
“老将军莫急,急也无用。好好休息,多多保重,这云中还指望庞将军你多守两年。”
“我只怕我活不了两年了。”
“放心,至少比我活得久。”
“呸!你这说得什么话?不思活,老想死,你对得起为了帮你而被杀的司马尚吗?”庞煖大怒。
“对不起。我下去之后会向他谢过的。”
“你!”庞煖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喘息着咳了好几声。
李牧给他递了碗水,陈旧的陶器破了个口子,他不动声色地把裂口那边转向自己的方向,注视庞煖饮尽,才问:“云中困顿到连一个完整的陶碗都找不出来了吗?怎么不传信给我?”
“传信给你?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吗?”庞煖苦笑,“云中已经一年没有收到任何粟米刍秣、什器兵甲了,你呢?”
“那你比我强,雁门和代郡这三年,全靠自己。”李牧神色不变,甚至听不出一点点抱怨。
庞煖气笑了,笑了许久,胡子都有些抖动。李牧把那个破碗放回灰扑扑的小桌上,安静地看着他。
“你没有上奏吗?边关将士所有的委积,关乎到北地的安危,朝中难道没有一人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