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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中 诵(第1页)

滇中 诵

天黑以后……

在滇中天黑后他们陆续上二楼,一路不言不语的,她不明就里,便也跟上。到门口,只见屋里地上铺有六七只棉坐垫,原来是禅房。弟弟身上披了件柘黄色的披风,正在系披风上的带子,云筝之之手里也各拿了一件同样颜色的披风,正要披上。她看得错愕,本来觉得这里清静自然,却忽然出现几大张柘黄色的披风,柘黄是赤黄,大太阳的颜色,故感到凭空出现了一堆戏服……也许他们有什么秘密仪式。

气氛肃穆,仿若隔了层透明屏障,似乎不该侵入他们的特殊领地。她一时站在了门口,他们几个也望住她,两头都有点发愣,不知如何才适宜。愣了十几秒她才小心问道:“我可以进来吗?”她敛起声息入了屋,和之之一侧,在一只坐垫坐下。她在前,之之靠墙。之之帮她找了个小薄被盖腿。众人盘上腿,坐好,弟弟一声“关灯”,灯就肃了。窗口有外面路灯淡淡的光,弟弟背窗坐着,他手持一串又大又长的念珠。念珠微微发亮。

“嗡——那——”弟弟领诵,十七岁少年消失了,你闭目听到一个布达拉宫的资深喇嘛发出的腹腔共鸣声,厚而深而远。“嗡——那——”群声涌起,世界消失,少女们的嗓音变得深浅不一地厚,远远近近地远,雌音尽失,她们的人也不知是在前世的哪一世中……

她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座庙宇,但又不是。

他们念很长的咒语,越念越快,从不换气,连绵不断,“南无萨多南,三藐三菩陀……”忽闻“訇”的一声,只见人人用拳头打额头,再打左肩右肩心窝喉咙处,每打一下就“訇”一声。她听出,在他们密密麻麻的咒语中有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跟她之前听过的很不同,不是短促的发声,像唱诵,介于唱和诵之间。她平常姿势坐着,没盘腿,觉得累。不停地变动姿势,仍然觉得时间漫长。

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开灯,起身,他们解下赤黄色的披风叠起放好。她问之之是不是很累。“不累不累,每次做完人就很舒服,神清气爽的。”“这么长时间诵咒怎么会不累呢?”之之宽舒微笑道:“金刚念诵是不累的,不是用喉咙念,是唇齿不动的,只有舌头动。”

那些咒语是什么意思呢?

咒语是没有意思的,就是人跟天地跟宇宙的交流。

我家老仙讲的,咒不可解,不必解,不应当解,意在言外。

她从前听过六字大明咒,别的咒就都不知道了。之之告诉说,一个叫净法界咒一个叫护身咒。那个用拳头捶额头和胸口的是什么咒呢……那个不是个单独的咒,是念完护身咒之后的金刚拳印。最长的那个咒,是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前两种咒要念二十一遍,六字大明咒要念一百零八遍。

真是新鲜,她一直认为念咒是巫术,却是声音法门,通往天地宇宙,与天地感应,不可思议。按之之的喻范式说法,人的思维是有限的,念咒不必思考,直接对天地。还有呢,念咒是练五脏六腑的,因不同的发音对应不同的器官。所以,竟可健身祛病。

她跟随这里的节奏,起床不吃早餐先打坐。没多久她也能盘坐上二十分钟了。以她的年龄而言算是进步快,五十多岁僵硬的下肢还能双盘起来,她甚至有些小小的得意。打坐完吃两只大红枣,然后读南怀瑾。十点多她出去买菜,穿过几条街就到农贸市场。

开头几次是乙宛带她去的,她时常迷路,这一片房子实在是太像了,要问路才能找到地方。集市货不少,除了卖菜,还有卖衣服的,大花的宽腿裤、帽子、书包等。还有卖大馒头的,抚仙湖的小白鱼五块钱一斤,菠菜两块五一斤,佛手两块五一斤,腌的小鱼十五块钱一斤,枸杞菜一块五一把,还有霉豆腐,包浆豆腐是三块钱一袋。菜不算便宜。有一大柱青色的芭蕉,类似密集炮弹、从树上直接砍落的一大柄,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这样整柱砍落的芭蕉了。五块钱一柱。

晏昼她也去书房写毛笔字。书房那张金丝楠木大台,矮,写字至舒适。她意识到自己家的书桌都太高了。书房常时乙宛一人在,她每日临大篆,有时弟弟坐壁隅看书,有时之之也在,也临字帖,人人噤声不语。案台上厚厚一垛毛边纸,笔筒里好几支毛笔,中白云小白云羊毫,都是至普通的竹笔杆。之之说老仙使最秃最破的笔,两角钱一支的笔也能写出很好的字。几个人同用一只大砚台,墨汁每次只倒一点点。

让自己放松、定住。《曹全碑》。

好不好看无所谓,要自己享受。练气息,沉沉的稳稳的。之之找出一幅喻范临的《曹全碑》“武王秉乾之机翦伐殷商”,与字帖不一样,如“王”字,末笔很长,之字也是,那一捺也是很长,但有味。

她低声道:“不如就临老仙这一张……”

之之马上应她:“临墨迹最好的,碑和帖都看不到气息的,看不到气息和行笔,看书法,一看法度二看性情,墨迹最能看性情的。”

左手背托住右肘,她还帮她纠正了姿势。

不时也让乙宛陪她去河边行行。

过几条街,穿过大马路就是河。每次过马路,乙宛总要望望半山腰的一幢白色建筑,她爸爸来过一次,就是住在那里。

“想妈妈怎么办呢?”

她仰头指天上:“妈妈就在那里。”

行了两步,她又认真讲:“想妈妈就看圣母像,圣母就是妈妈。”

“圣母?谁告诉你的?”跃豆奇怪。

乙宛认真道:“是之之姐,之之姐说的。”

“跟之之姐出去,大家以为之之姐是我妈妈,跟老哥出去,你猜他们以为老哥是我谁?”

“以为是你哥?”

“不对!以为老哥是我爸爸!”她一路说话。

望见竹子,她就讲:“我还以为竹子是甘蔗呢,他们都笑我。”现在小孩连竹子和甘蔗都分不清,这时代真是变了。圭宁的竹子其实多得很。

见了狗,她就说:“狗以为水是平的,就跳进去,你知道变成了什么吗?之之姐说变成了落汤鸡。我问之之姐,为什么不是落水狗呢,之之姐说因为我是属鸡的。我跟之之姐睡觉,我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以后当我妈妈好不好,之之姐大笑,她说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跟你爸爸结婚呢!”

一条大河,据讲是引湖水而成的人工河,河面宽阔,有北流河的两倍,水清流深,河边有大片沙滩,有高大的棕榈树,高高低低好几层植物,步行甬道,一段铺青砖一段铺石子,也有石子和青砖花插着的,稍旷处甚至有一尊瘦长薄透的太湖石,颇讲究。本地有烟厂,想来财政收入大大的。岸边植物各各不同,红花和黄花交错,也有桥,步行的石桥木桥、过车的大桥,一应俱全,堪称完美。天气晴朗时,可以望见下游隐隐约约一片香蕉林,香蕉林旁边有一片灰绿发白的植物,看不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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