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瞥了眼沈惜身侧的钟,毫不留情地开口:“这贱东西真是造孽,光折腾你还不够,还要连累别人。不过你要找人一起送死,别人不见得会同意。他们肯定觉得你是神经病。”
“你啊……说话用词不要总是那么过激,什么‘贱东西’……”沈惜轻叹一声,转身回望古钟,温润眼眸内闪过一丝夹杂着悲痛的希冀:“这东西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很珍贵的好宝贝。”
“……真是疯了。”少年人翻了个白眼,耸肩摊手:“行吧。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做?先说好,我可不打算替你看着这破钟。谁知道它会不会发疯,让我也遭遇那些破烂反噬。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没准我家破人亡就是被这古钟害的,它不是最喜欢因果论吗?它早知道我要遇到你,所以它提前让我也过上苦日子了。”
沈惜摇摇头:“唉…不会的。你的能力对它而言是非常有用的,它不会伤你。”
“谁知道?你的能力在我看来也对它没有威胁,但你这副身体还能活多久?”少年人冷嗤一声。
“顾渊。”沈惜开口喊了少年的名字,他弯弯眉眼:“别担心,我没事的。”
顾渊:“……”
顾渊:“我没担心你,谁在乎了?你要想死,就赶紧去。省得有人天天这样烦我。你不是要去找什么‘希望’、什么‘钥匙’吗?你就去吧。反正…我才不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迷信。”
沈惜淡淡微笑:“迷信吗……或许是吧。在我发现我的报应到来之前,我也曾认为那些传说谣言只是迷信。但这古钟确实让我失去了我的爱人,我的亲朋,甚至最后它不得不逼迫我自己失去自我。它要靠这样的方法支配我、支配我们这种窥得苍天一面的‘凡人’,好让我们臣服它。”
顾渊天蓝色的眼睛闪了一瞬:“切。”
“接下来的日子就拜托你了,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去找那个孩子了。”沈惜戴上帽子,朝着龙脉之外走去。
顾渊闷了几秒,他道:“……谁?”
“哦,那孩子…从未来片段中来看,我记得他是叫唐暮秋。”沈惜道。
……
十三年前,华国外围贫民区。
中心区之外的高墙下,贫瘠的土地与低矮的房屋纵横交错,因缺失营养而成长的树干窄小,枝干歪七扭八,叶片只有小小一点,无法遮蔽日光。
一栋圆形的白色屋子,外观长得像个蘑菇,正一动不动地坐落于最混乱的贫民窟角落。
白色的蘑菇顶掉着漆,内里墙皮是灰白色,一眼望过去,如同“蘑菇斑点”。屋子正前方,高高的栅栏门边挂着一个厚重木牌,上方刻下几个字。
【蘑菇收容所】
收容所内部,几个身穿白色套装的孩子们正在努力干活,稚嫩的小手弯腰擦着墙、地板、桌面、楼梯扶手,还有的站在窗户边缘,伸出半个身子努力擦着玻璃。
“喂,你去。”稚嫩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凭什么我去?我才不要呢,你过去擦窗户。”
“谁要和那个瘟神在一起!他是怪物!靠近他就会被诅咒,会倒霉!之前虎虎碰到他,晚上就从床上翻身掉下去摔惨了!”
“烦死了,他为什么还在这里?院长先生为什么不让他滚?真是让人恶心……”
窃窃私语的场景还在持续。
不多时,一个“巨人”般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留着络腮胡,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六岁以下的男孩跟我走。”男人居高临下,语气冷漠。
孩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彼此左看右看,慢慢排成一队。
那男人眼珠一转,朝着某处睨了一眼,随后冷嗤:“你留下。”
几个孩子在队伍中发出嬉笑,随后跟在男人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大部队”离开后,空旷的打扫区被留下的只有一个孩子。
他孤零零地站在窗台上,清风拂过,乌黑的发丝随风吹动,露出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双眼。他脖颈上纵向排列的两颗小痣乖顺地窝在皮肤上,随着他伸手擦拭玻璃,脖间小痣若隐若现。
那是幼年的唐暮秋。
唐暮秋顺着窗户往下望去,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正从院外往里进,先前那个络腮胡男人弯着腰迎接,面上堆着谄媚的笑。
不知是否巧合,戴着帽子的男人突然步伐停顿,他抬起头,与楼上的唐暮秋对上视线,随后目光温和,露出一个浅浅笑意。
唐暮秋面色淡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继续擦着玻璃。
收容所的高级招待室内,络腮胡男人正弯着腰与面前的男人说着什么。
“西先生,您瞧,六岁以下的男孩子们都在这儿了。随便您挑。”络腮胡男人脸上堆笑,掌心狠狠在身边孩子的背后推了一把,那小孩便踉跄一步上前。
面前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他梳着背头,唇角轻轻上扬,周身气场如沐春风,显得他儒雅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