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永宁就在玉润的巧手下梳妆完毕。
只是看着镜中梳着妇人髻的自己,永宁左照照右看看,又忍不住朝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
玉润被自家主子可爱到,忍俊不禁,“公主这是做什么?”
永宁:“感觉好神奇啊,明明只是改换了一个发髻,却变了个人儿似的。”
玉润笑道:“女子成了婚,自是不同的。”
稍顿,又提醒道:“公主饿了吧?先用膳吧,驸马的家人半个时辰前就等着给您请安呢。”
“啊?他们已经来了?”
“是,还算是懂规矩。”
玉润替小公主捋了捋腰间的红色丝绦:“不过他们到底是夫家长辈,咱们也不好叫人等太久。”
不同于寻常女子嫁人,次日要给夫家长辈请安敬茶。
公主贵为帝女,为尊、为主,而驸马一家虽是长辈,身份上却是臣、是仆。
是以新婚次日,是由驸马家人向公主行礼,公主若愿意给夫家几分面子,便回以晚辈礼。若不愿,行君臣之礼足矣。
经过昨夜,永宁对裴寂的印象还挺好的——
尽管驸马磨磨唧唧、饶舌、还别扭,但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她便不与他计较了。
“你去问问他们用膳了没?”
永宁时刻谨记要做个友善和气的好公主,轻声道:“若还没有,就与我一道吃吧。”
玉润只觉自家公主太善了。
驸马那一家村汉,放在从前给公主提鞋都不够格,现下却有幸与公主一席用膳——
若非裴驸马生了一张好脸,那裴家人哪有资格进京,又哪有机会被封作安乐伯,住进长安的宅子,还得了一位天仙似的儿媳妇。
有这想法的,不止玉润一人。
待听到公主请他们一道用膳,早已候在外厅的裴家人也惶恐不已。
“这…这……公主实在太客气了!”
裴寂之母孟氏手足无措地从椅子上站起,她就是青阳镇里一个秀才之女,饶是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在镇子上的妇人里算是个有点学问的妇人,到了这锦绣繁华的长安,那压根算不得什么。
如今见公主儿媳妇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孟氏生怕自己礼数不周,惹了公主厌弃。
与孟氏同样的担心的,还有裴寂的嫂子,去岁刚嫁进裴家的祁云娘。
她和裴家人是同一个镇子的,还没嫁进裴家时,她就听人说过南门裴家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俊,老大威武健壮,身手矫健,是十里八方最好的猎户。而老二俊秀如玉,天资聪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日后必有大造化。
祁云娘也觉得小叔子生得仙人一般,读书又有出息,待到了长安,定能有一番大造化——
只是当金吾卫带着小叔子中了探花,又被点了驸马的喜讯到了家门口,并催促他们快些收拾包袱进京参加婚宴时,她仍如被金饼子砸中般晕晕乎乎,完全不敢相信这天大的造化竟然真的到了裴家!
而现下,公主还要请他们一道用饭。
祁云娘的手忍不住地发抖,脸色发白地看向丈夫裴容:“容哥,我其实不是很饿……”
裴容知道自己妻子一向胆小,大掌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别怕,先听听爹娘怎么说。”
祁云娘点点头,小心翼翼看向公婆。
裴寂之父裴诚和孟氏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将视线齐齐转向了静坐一旁的裴寂:“无思,你说呢?”
次子是家中最有出息的,且公主是他的媳妇儿,他应当更了解公主的想法?
早已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裴寂,迎着全家人忐忑不安的目光,静了两息,与玉润道:“多谢公主美意,但家中亲眷长于乡野,礼数不周,恐扰了公主用膳,还是等公主用罢早膳,某再携家人前去问安。”
玉润方才已将裴家众人的反应尽入眼底,心里也有了数。
既然驸马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再多言,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