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孙正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对他们的做法怎么看?”
冯春林一下便嗅到了其中的危险,不过这个问题他是在云溪寺知道的,因为担心云溪寺色无和尚能够看透自己的心思,所以他一直强逼着自己没有思考这件事。
所以对于这件事他其实还没有细细思考过这件事到底应该持有什么立场。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必须也必将和江南孙家的立场一致。
如今听到孙正一的反问,他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真正开始思考这件事。
首先就是他们要做的事情,如果和陛下必将去世这个消息联系起来,那么他们的目的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实际上重建天庭一直在修士界有很高的呼声,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其实也是将新政府看做天庭,只不过过去的天庭是天管人,而如今的天庭是反过来人管天。
在许多人看来,旧有的天庭体系并没有什么不好,坏的只是其中的人,是那些腐败到枉顾天规天条的各级官吏。
只要保证良好的监督以及必要的惩戒制度,很多人都相信天庭的体系便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体系,可以让所有修士各得其所。
实际上如今凡人修士杂居,甚至修道有成者也不得不接受人类的规矩管束,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不可理喻的事。
我一出手就算不可毁天灭地,但毁灭一个小城也不比捣毁一个蚂蚁窝难上多少,你却不仅要我和蝼蚁一起生活,甚至还要照顾蝼蚁的情绪,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值得人笑话的嘛?
可就这么值得笑话的事情,不仅在现实发生了,还一直持续了三十七年。它不仅为修士界和人间界带来了三十七年不见大血雨腥风的和平,更给人间带来的前所未有地繁荣。
在没有神灵为了祭品,时不时降下天灾,引导吓唬人类后,人类所爆发的繁荣让许多修士都感到惊叹。
自立国到如今仅仅六十年,这天下当真可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不仅仅普通人的发明创造为整个社会带来了便利。
人口和文明的双繁荣所带来更加旺盛繁杂的念力,更由于和平的环境,激发了不少修士的创造力,发明了许多在过去绝不会出现的神奇法术。
比如金喜言所说的“亚洲四大神术”其法术构造虽然简单,但改变现实的能力,在过去就算是五品以上的天仙也不曾想到过。
因为惊叹,所以眼馋。
这么庞大的念力,要是我能分上一杯羹,那么就算不能成道做祖,可晋升天仙也不是不可能吧?
如果没有公管局压制,不,即便有公管局压制,冯春林相信觊觎人类繁荣的修士也决不在少数。
可这些人也不想想为何天庭时代就没有出现这样的繁荣?天庭时代,高阶修士比如今还要多,天庭统治了两千七百多年,可普通人的生活又有多少改善?又有多少修士能够安心修行呢?
两千七百年之间,挣扎在饥饿与饱腹之间才是普通人的生活常态。整体的局势更是二十年小治积聚一些元气,接着便有十年的小乱,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将这些积累的元气收割干净。
为什么?因为对于农耕时代的衮衮诸公来说,粮食就是粮食,长出来就是要吃的,如果不吃任由他发展,那么我辛苦种这些庄稼还有什么意义?
可文明是要积累的。苗头长得越好的庄稼越早被收割,那样的世界又怎么可能造就现在的繁荣?
至于修士,那就更不必说了,下位修士对于上位来说又和大一点的蝼蚁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品种更优异的庄稼罢了。
只要能够提升自身的修行,杀妻证道可不仅是所谓故事。
这样朝不保夕的年代,又能有多少人有心思去研究修行之道?抄抄前人的心得成为最好的选择。
在天庭体系下,法术只有两种,第一种是害人,第二种是保护自己不被他人所害。
这样的环境下,修行到底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境界,还是为了保证自己不被他人所害?
实际上可能早就没人能分清了。
在冯春林看来,天庭体系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这套体系的严密才导致最终出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结果。
而现代的修道体系和天庭体系是完全不同的。
修道本身就应该和人类的其他领域一样,是社会的一部分,而不是凌驾在社会之上。
就像人类那些所谓的科学家,他们在自己钻研的领域都取得了不菲的成就,而这些成就很多也具有改变世界,甚至是毁灭世界的力量,可完全没有哪个科学家因为自己所取得的成就,就认为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的一份子吧,将自己从人类之中割裂开来吧?
修士只是一些恰好具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冯春林十分赞同这个观念。
想通了这些,他对于孙正一可能的威胁也就坦然许多:“我觉得现在挺好,如果能够持续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