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修士便通过卖命来换取各种资源,既有供自己修行的,也有供自己可以走过鬼门关的。
这些修士便如野草一般,一茬死了,春风一吹又冒出一茬,为大势力源源不断提供了充足的炮灰。
没人会信任他们,他们本身也不会信任那些大势力,双方把所有的交往都当成一场交易,彼此衡量是否合作的唯一标准就是价格合不合适。
林平便是这样的一位“草根”修士。他本身资质不足,在这个没有轮回的新世界,他将一切都寄望在只有大势力才会有的各种金丹。
在色无和尚和受行和尚看来,这样的人一定是不会完全尽心为冯春林办事。作为当地的地头蛇,游走在各个势力之间,谋求最大的利益才会是他习惯性的选择。
冯春林看出一颗月华丹固然十分有吸引力,可林隆庆作为林家长房公子,又是代表本省的闽南分局而来,如果傍上这样一个苍天大树,不比冯春林一个远在江南的科长强?
林平只要有这么一个想法,色无和尚和受行和尚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件,那就是提供足够具有吸引力,同时又会引人浮想联翩的消息给他。
只要他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闽南分局来人,对于云溪寺来说计划便可以真正启动。
冯春林的离去在色无和尚看来,更是天赐良机,只要抓住这半天的空档时间,那么云溪寺这场大劫也便算化解了。
色无和尚对脸上还有笑意地受行和尚说道:“冯科长此次离去,真是我佛庇佑。你万万要将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好。”
受行和尚收起笑容,他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也知道自己挑的这担子十分重,稍有不慎便会将云溪寺推入火坑,正色道:“尊师放心,小僧定不会有负尊师所托。”
色无和尚却叹气道:“我心中隐隐有劫灭之感,只是我遍照云溪寺众人周身命运也不曾看到哪儿有所不妥。因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日后你若自己主事,万事定要求稳妥而不是行险策。人世间固然有勇猛精进,破釜沉舟而功成之人,但水滴石穿也不失长久保身立命之策。”
色无和尚出此丧气之语,实在让受行和尚万万没想到,他皱眉劝解道:“尊师乃证得阿罗汉道果的高僧大德,成就无垢琉璃法身,不受业力侵扰,怎么可能会有天人劫灭之感?”
劫灭是佛门之中的一个专有词汇,本身是指修为高深可佛理不精的“天人”因为不修佛法终日恃武而骄,最终在业力缠身,因果报应之下枉死。
到了后来,佛教和道教彼此相互学习,劫灭也吸收了道教的气运、应劫之说成了一种泛指,专指本已长生之人却最终遭遇不测而枉死。
受行和尚故意避开这后来的泛指,而只说劫灭原意,那自然只是为了安慰色无和尚,方才说出此语。
色无和尚也知道他心中担心自己,脸上展颜道:“你啊,我名下弟子之中,就属你最滑头。”他说滑头而不说聪明,其中半是宠溺半是告诫。见受行和尚听出自己的告诫后,尴尬地摸了摸头,方才继续道:“我已经和东海法明大师说过此事,你师兄也在那儿。若是我的预感成真,你便去投奔他们。”
“若是有余力,你便带着受想。若是没有余力,你便让其跟着受是投奔罗浮山,那儿也有我的一位故人。受是之父也是那位故人之友,定会愿意出面庇护两人。”色无和尚似乎真的考虑过如果自己遭遇劫灭之后的身后事,十分详细交代受行和尚之后若是要做什么。
“我寺中也没什么紧要之物,你若要走,只记得带上一些闲钱就好。”
受行和尚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劝解的话没有说出口,他闭上眼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方才双手合十,认真低头行礼道:“弟子记得了。”
色无和尚见他这般样子,不由笑道:“平日你嬉皮笑脸,就是训你几句,也不曾见你这般难过。我还以为你是济公转世,未来可成阿罗汉果。怎么如今这般拘泥了?”
济公,法号道济,被后人尊为“活佛”,其游戏人间之时已经证得阿罗汉果,故意用一身破烂穿着,疯癫举动度化世人。其看似有违佛理,佛教戒律之举,只为了让世上一般僧人懂得大乘佛道空性之理,
吃酒喝肉,不守戒律都不是修行阻碍,唯有懂得戒律只为修心,拘泥修行外在方式只是不仅无益反而有害这一道理方可证得道果。
受行和尚自小在这一点上边体现的身份明显,他不爱早期,对于戒律清规也是能避就避,还总爱耍上一些小滑头。可偏偏佛经一读便懂,听课总是能够举一反三,修行进步也是神速,让许多人望尘莫及。
在色无和尚看来,这本身就源于受行和尚外表种种荒诞之下有一颗琉璃心,能够不受世俗困扰。
一个人如果能够聪明到完全理解自己的内心所想所需,并加以把控。那在佛法修行之路上总不会太过坎坷。
色无和尚这调侃之中,也不乏劝解寄予厚望之意,受行和尚听了心中愈是难受,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色无和尚见受行和尚这般模样,反倒笑得更甚了,指着他:“我只是有种预感,怎么你就和来奔丧似的。我难不成如今已经成为坟冢枯骨,只能睡在里边听你们在外边嚎啕大哭?你呀,现在就哭得这么伤心,这就把泪流干了。等我死了你岂不是就哭不出了?”
色无和尚道行精湛,对于生死早就看淡,视为一体。死或生本就被他置之度外,因此即便心中有一种预感,也毫不避讳拿自己生死开起玩笑。
受行和尚听到自己这如父如师的老者这般开自己的玩笑,不由哭笑不得,他擦干眼泪道:“我倒是希望到时候不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