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郡,自古以来便是天下米仓。在大越有句古话:“天下粮食八百担,六百出在下河郡。”王婉离开侯府的时候心绪有些混乱,也不着急回去,在街上闲逛起来。一条蜿蜒的长河从城中缓慢流过,将繁华又喧嚣的县城劈开南北两块,城北墙根内有一座小庙,里面供奉的是大越第一位女侯,元北侯许离。神仙娘娘的泥塑披着彩衣,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据说元北侯曾经是宫里的女官,后来随晋王去往北川,不仅利用自己的精湛医术拯救了无数北川难民,还亲身参与匈奴议和和唐家军的建设。下河人在元北侯的祖宅上建立起一座祠堂,周遭女性经常到庙中祈福,希望那位传奇的女侯能够保佑自己生活顺遂,甚至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祠堂外面挂了一副对联,王婉走上前读了起来。“嫁娶衍嗣因果天道轮回,建功立业君子自强不息……横批,问心无愧?”她有点讶异地笑了笑,歪过头又读了一遍,不由得摇摇头:“这人,有点意思啊?”“嘿嘿,元北侯可是我朝第一位女侯呢。”一旁豁牙的老汉骄傲地介绍起来,接着忽然有点头疼地皱起眉,“就是因为出了这么个人物,我们下河这边女娃子都傲气,一个个都不知道得意什么。人家元北侯是天上仙姑托生的,她们可不是。一个个心都提到天上去了。”那老汉抱怨了几句。王婉好奇地望着门口对联:“大爷,这门口对联是谁写的?”“这个啊?是元北侯自己。”“我们家祖上就是建这个祠堂的人,据说我太爷爷的爷爷,当年是个石匠。这个祠堂里面两只麒麟就是我太爷爷的爷爷刻的。”大爷有些自豪地介绍起来,“根据他们说,我太爷爷的爷爷当年还见过元北侯。”“君侯当时看到我们乡亲给她立祠堂,就提了这副对联送给我们——”王婉扭头看向对联,一种超越时间的思想的共振让她不由得笑了起来:“真没有想到……”——原来,离经叛道不是现代人专属的能力,而是人类藏在血脉中的天赋。哪怕是某个王婉完全不知道的朝代,哪怕对方拥有着和她完全不一样的背景,王婉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位早已消失在历史中的“元北侯”曾经以怎样旺盛的生命力活过一次,并且在下河所有女子的心上,刻下一道可窥见天光的裂缝。“真是位神奇的女子啊,若是你遇到如今的情况,你会怎么办呢?”大约是听到了她的碎碎念,那老石匠回过头搭话:“这个世道,不太平啊。”“嗯。”王婉点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句。老石匠坐在地上,朝着路边淬一口:“都是这些小子闹得,要是放在两百年之前,甭管庄帝还是明帝,谁能允许他们这样胡来啊!”王婉已经习惯这个时代人类对那个盛世的怀念,随口接了一句:“明庄盛世嘛?”“生在那个时候的人哦,命好,真的命好!明帝庄帝两兄弟是上天神仙托生救大越的,后来就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不行了。”王婉听着话哭笑不得,连忙低声提醒:“您老注意点,如今世道紧张,当心隔墙有耳。”老人十分豪爽,态度颇为激进:“老头我一把年纪要入土了,怕个球!”说着,老人神神秘秘凑近王婉,忽然露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丫头,你还不知道吧?北面大司马要打过来了!很快就要打仗了!”王婉心里一惊,装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打仗?”“前几天我有个表亲从油口那边回来,说那边已经打过了,死了好几千人呢!”“啊?油口那边不远啊?那边打仗了。”“说是剿匪,其实就是打仗,原来油口的县令就死了,黄州那边郡守也换人了,你品,你细品!”老石匠挤眉弄眼,“之前是油口,现在要轮到我们下河了!”王婉扶着心口,假笑摇摇头:“您这可不要吓人啊!”“不是吓人!现在能跑的都要赶紧跑了,要不然后来大司马打过来,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一个都别想跑!”老石匠言之凿凿,“老头子我已经打算带家里人去琼州了,你们也自求多福吧!能计划就早点计划!”说着,老人站起来,回头目光留恋地落在小庙中间的神像上,许久才扭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要是她老人家还在……”王婉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安宁过来开的门,许久没有见到王婉,她神色有些惊喜:“王大人,您一路辛苦了。”“你看家也辛苦了——我们给你带了点礼物,阿瘦给你了吗?”“已经让孩子试了,那么好的料子,就给我家那儿穿,实在是可惜了。”“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每个孩子都是大越的宝贝,你家孩子之前穿得太单薄了,不好,还是要穿得暖和点才是,东西是阿瘦挑的,他看衣服比我好,想来你会:()一鸣江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