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娘和滕叔听见“屠城”二字,浑身血液霎时凉透,他们立即往家赶,跑回巷子,左邻右里都吓呆了,不知道该逃还是还躲。
“道长!乱军杀进来了!快找地方藏好啊!”
眉娘滕叔拍门,里面毫无动静,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从外面把门锁住,造成屋内无人的假象。
“躲起来,快!”
眉娘和施婆钻进厨房的空水缸里,滕叔则躲到秸秆堆,严严实实遮挡。
巷子外面的惨叫和喊声越来越汹涌,孩子在哭,女人在哭,夹杂着肆意杀戮的欢呼,县城正在沦为人间地狱。
——
意念之海如同镜子般平静的水面泛起点点涟漪,经过三日极度的专注,涂灵已将体内浊炁与杀伐术封印于颅顶银针,过程比她想象中顺利。
隐约声响回荡在意念之海,像隔着厚厚的墙壁穿入,听不真切。
涂灵仰头看天,乌云层叠,风雨暗涌,昭示某种不详。
她退出意念,五感回到现实,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喧嚣冲击着听觉,涂灵愣了愣,爬起身,拍拍麻痹的大腿,然后走向院落。
大门打不开,从外面锁住了。
涂灵刚想跳出去,陡然想起身上的炁已尽数封印,她现在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条,宛如刚进游戏的新手,只能找石头垫在墙边,小心攀爬。
刚爬上围墙,巷子里的血腥景象将她震住。
邻居一家五口惨死,尸体排排站,被一根长枪穿透,钉在门口。他们生前必定遭到可怕的戏耍,否则不会以这种姿势被杀。
涂灵脑中嗡鸣不止,当即跳墙跑回眉娘滕叔家。
门是敞开的,院子里躺着三具尸体,血从厨房拖出来,滕叔就瘫在厨房门口,胸膛被戳了几个血洞,眉娘和施婆倒在不远处,颈脖被抹断。
涂灵屏住呼吸上前,人已经死了,她却下意识去捂眉娘的伤口,粘稠的血液沾了满手,腥味弥漫。
太阳穴跳得厉害,脑子里面火辣辣地疼。
怎么会这样……
拾槿家大门为什么锁了?
难道他们在这么危险的时刻还想到替她把门锁上,做出空屋的假象?
涂灵看着眉娘滕叔与自己父母别无二致的面孔,心脏一阵阵揪着发疼。
这时巷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小兵闯入巷内,发现还有屋子完好无损,如此漏网之鱼,一刀劈开门锁,兴冲冲闯进去翻箱倒柜。
“他娘的,什么值钱玩意儿都没有!”
“将军说了,进城抢三天,吃饱喝足再南下,有的是时间,不用急。”
涂灵听着脚步声,立马起身藏到门后。
那三个小兵经过,往里张望,见着地上的尸首,顿觉无趣,扭头走了。
涂灵绷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稍稍松懈,突然响起的尖叫又让她头皮发麻,探头望出去,一个神智崩溃的妇女被他们拦住,衣裳几乎撕烂。
妇女激烈反抗,抓伤小兵的脸,拳头抡下去,她摔到地上,他们围上前。
涂灵拎起墙边的柴刀,大步过去,不带一丝迟疑,扬手砍中一个小兵的脑壳。
没有真炁,拔刀的时候稍微卡住,好在另外两个士兵都愣在当下,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她拔出柴刀,下一刻抹断了他们的脖子。
当涂灵去拉那个可怜的妇女,却发现她胸膛插着匕首,已然断气。
涂灵认得这个女人,还跟她说过话,就在前几天。
手发颤,柴刀落地,涂灵脑子嗡鸣不绝,她直愣愣爬起身,走到这个女人的家门口,看见她女儿小小的尸体摔在葡萄架下,一滩血。
前几天她做心肺复苏救回来的稚儿,还是死了。
涂灵将软绵绵的尸体横抱起来,想去山上找个地方挖坑下葬。
她现在没办法思考,只能凭本能行动,人死了得入土为安对吗?总要埋葬的,不能放在那里不管。
走出巷子,街上到处血肉横飞,士兵像打猎似的追着百姓屠杀。凄厉的惨叫声将这座县城包围,涂灵抱着遗体往山那边走,远远看着山的轮廓,她忽然觉得似曾相识,这个地理环境,在哪里见过。
还没记起,猛地窜出两人将她撞倒,稚儿滚落在地,安睡的脸颊沾上灰尘,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