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雅执一柄灯笼搀她入屋。
“樊叔起先不情不愿,现在老老实实跟在境哥身旁听候差遣。”俞雅雅小声嘀咕:“他还偷偷问我,为什么瑶池阁的人竟然懂得道门科仪,而且瞧着比他这个赶尸匠更正统。”
涂灵没有接话,她感觉自己比早起时更加衰老了,走路像在飘,一种行将就木的虚空包裹全身。
温孤让的脸色十分冷硬,许是自责,许是缺少把握,这一整日都没有松懈过。
他站在窗前等待月光降临,然后回身看着众人:“记住我说的话,守住法阵,结印不可断。”
大伙儿也紧张地盯住他,点头:“嗯,明白。”
气氛异常肃穆,温孤让一边沉思,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串冰糖葫芦,撕开外边包的纸,自顾品尝起来。
“?”
众人目瞪口呆。
“谁给他买的?”
樊小花举手:“我。”
涂灵见他吃得专注,不禁咽了口唾沫,问:“味道如何?”
温孤让:“还可以,外面那层糖再裹多点儿会更好。”
这时樊叔严厉地咳嗽两声。
涂灵回过神,看着躺在木板上的一排死尸,不得不提醒温孤让:“可这儿是陈尸房,而且我快死了诶。”
“我知道。”温孤让小心翼翼包好剩下的冰糖葫芦,放在香案边,这小零嘴似乎能让他解压,解了馋开始干正事,布天狱法阵。
樊叔抱着四尺九寸的长青竹竿紧随其后。
只见他执三清铃步七星罡,每一步距离七寸,樊叔跟随步点插竹标定位置,接着两人用穿着铜钱的红线将竹子穿起,连点成线,接成北斗形。
再将写有星名的符纸粘在竹竿上。
樊叔、俞雅雅、大熊、小花、牛童围坐于阵前,左手掐紫薇诀,念咒:“天狱灵灵,上帝敕行。都天法主,大力天丁。五雷神将,立狱大神……”
涂灵看懂了,这是在“立狱”。
温孤让过来背她:“走吧。”
如果说刚才的布阵是外在形式,那么法师的内心活动就是存思,即存想、意念。
他已经通过强大的存思接通禁场,背着涂灵走入角落的黑暗中。
他们没有撞墙。
穿过漆黑的阴影,面前出现一条昏暗曲折的游廊,廊外假山耸立,幽潭浑浊,杂草又高又乱,逼仄阴森。
廊下挂着破败的六角宫灯,已经结满蜘蛛网。
远处一间屋子透出朦胧烛光,温孤让背着涂灵往前走去。
“我好像快死了。”涂灵趴在他肩头气息奄奄。
“不会。”温孤让沉声道:“你相信我,倘若云娘不肯归还寿命,我便将她引入阵法严刑拷打,直至魂飞魄散。”
涂灵感觉很困,周围压抑的景致好似梦魇,逃不出,醒不来。
温孤让停在亮光的屋前,伸手推开雕花木门,进去又是一扇门,直推了四五扇才进入屋内。
看陈设像是姑娘的闺房,珠帘高挂,纱帐朦胧,紫檀花鸟屏风隔断,案上宝瓶香炉,清烟袅袅,窗边放着筝。
蜡烛昏暗,罩着明瓦的灯罩,氤氲一般,那颜色仿佛随时会化掉。
这时从屏风后头出来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巧笑盼兮,摇曳生姿。
“我说过你会主动找我吧?”
她掩唇羞赧,转身飘然回到里屋,身上佩戴的压襟细碎作响。
温孤让背着涂灵跟进去。
云娘坐在黄花梨镜台前,捻起玉梳缓缓梳理长发,嘴边扬起浅笑,从扭曲的铜镜里打量自己的杰作。
温孤让把涂灵放在贵妃椅上,让她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