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张嘴愣怔,茫然看着。
“娘,娘,你不要哭。”赵公子握着母亲的手:“我马上就要解脱了,以后再也不用面对他那张脸……你该替我高兴……”
“松儿,娘知道你心里苦,你累了,靠着娘睡会儿吧。”
“我好累,没有力气了……”
“松儿……”
涂灵听见身后传来抽泣声,回头一看,俞雅雅正揪起袖子抹眼睛。
赵公子咽下那口气,厅堂陷入死寂,半晌没人说话。
“夫人,”赵员外慢慢走上前:“松儿他竟对我怨恨至此吗?”
“你别碰他!”赵夫人紧搂着儿子,肝肠寸断。
“我是他爹啊,即便对他严厉些,也是爱子心切的缘故,你们为何都不理解?!”
赵夫人将儿子的脑袋轻轻放置于圈椅扶手,接着站起身,逼近丈夫。
“收起你那副伪善的嘴脸,你对松儿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疼爱!他小时候喜欢猫狗,养做宠物,就因为没有背出公孙丑下,你便责备他玩物丧志,将他喜爱的宠物活活摔死!松儿心地纯善,性情慈悲,你却将此视为懦弱,嫌他手无缚鸡之力,非要将他送去学武,还叮嘱师父尽管放手调教,不要对他手软……岂知松儿吃尽苦头,还被师兄弟欺辱,支使他打杂干粗活,大半夜让他去挑水,结果路滑摔断了一条腿!若非我偷偷跑去探视,恐怕他被虐死在山上你都不知道!”
赵员外胸膛起伏:“学武本就清苦,他在山上几个月已经健壮许多,只是出了那个意外……再说我早已将那群欺凌松儿的人送去衙门,你应当知道,他断了一条腿,我也心痛至极!”
“呵,你心痛的是自己的体面吧?”赵夫人冷笑:“学武不成,你又逼他考取功名,成日里拿祖宗家法和宗族荣耀来压迫他,叫他一日都不得喘息!”
“我督促他读书上进,这难道也有错吗?!他祖父当年也是这么教导我的!既然为人父母,就该为他做好一切打算,教养方面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养出个纨绔子弟为非作歹累及父母!我都是为他好!”
夫妻二人到了声嘶力竭相互吼叫的地步,显然已丧失理智。
赵夫人浑身发抖:“难道你爹也让你跪在雪地里背书吗?!你就那么见不得松儿过得舒坦,他哪怕开怀笑笑都要被你斥责轻浮!每日活在你的压力之下难以喘息,雪天病倒,病势缠绵数月,你看过几次?我真后悔一直欺骗他,骗他说父亲心里有你,只是不善言表……我真是大错特错,没有让他早点认清你的面目,早早放弃幻想,如若不然,松儿也不至于心灰意冷郁郁而终!”
“夫人,你将一切归罪于我,是否有失公平?”赵员外忽然冷静下来,握住妻子的双肩:“好了,你伤心难过,失去理智,怎么说都行,只是别那么激动,好歹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赵夫人缓缓摇头,通红的双眸中连失望和恨意都没有了。
“松儿离世,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婚礼办完,然后治丧。你回内宅歇息,外面交给我。”赵员外抚摸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放心,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苦心,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孩子,为了赵家……”
赵夫人往后退开,脱离他的触碰:“不,你没这个机会了。”
话音落下,她从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当着丈夫的面,狠狠刺向自己的肚皮。
“夫人!”
“不要啊!”俞雅雅惊呼出声。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呆住了。
赵夫人决绝刚烈,手起刀落,连续戳了好几下,不留余地,直到赵员外扑过去扣住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赵修德,你不配为人父,我绝不会再让我的孩子受你掌控。”她倒在地上血流遍地。
“思慧……”赵员外搂着她,对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你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
“我和松儿可以团聚了,今后再也不用见到你,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喘息,真好。”
赵夫人香消玉殒,赵员外搂着她放声痛哭,颈脖莫名出现一个窟窿,暗红的鲜血汩汩而出,他却似乎毫无察觉。
“怎、怎么回事?”俞雅雅指着他的脖子。
涂灵道:“看来赵夫人临死前给了他一剪刀,但他忘了,所以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啊?那赵员外其实是鬼吗?”俞雅雅贴着涂灵。
旁边云嘉箩以为完成任务,拍了拍新娘翠微的肩:“你现在没事了,红盖头摘了吧。”
说着抬手帮她拿开盖头,没想到红布底下竟是一张诡异的笑脸,嘴角咧开,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像蜡像馆里的假人。
“啊!!!”云嘉箩吓疯了,双腿一软摔到地上。
“妈呀。”俞雅雅也被那笑容吓得心脏发颤,不敢直视,赶忙抱住涂灵的胳膊。
此时大家才惊觉,满堂宾客早已没了声响,回头一看,他们立在原地犹如木桩,每个人挂着古怪的笑脸,就那么看着他们。
“天……”宁檬捂住嘴摔倒在地,邱爽惊恐地拽紧封辰,而刚才准备对付他俩的家丁全部换上渗人的笑容,纹丝不动。
“先走吧。”涂灵拉住俞雅雅:“内宅地方小,这么多人万一突然尸变,不容易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