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悬崖上,少男少女并肩而坐,毫不畏惧地将双腿悬在崖边。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头顶是即将燃尽的苍穹。
夕阳为两人镀上一层温暖而易碎的金边,显得少女冷峻的脸色温和了许多。
他知道她平日里一直是这副模样,冷静到有些淡漠的程度,在他面前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了,可他还是有些不敢开口。
崖边的风很大,吹得两人的衣摆在空中纠缠不休。不知道是谁的一缕长发被风吹起,与另一人垂落的发丝交缠在一起,肆意飞舞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
他想扭过头看她,却又僵着脖子不敢动,生怕这天作之合的假象分崩离析。他甚至希望这阵风永远不要停下,就这样和她绑在一起。
可是明天就要去那不祥之地了。
生死未卜,前路无光。
再不送出去他怕没有机会了。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左手紧紧攥着剑穗,指尖那道取血的伤口因此有些隐隐作痛。最终他还是从袖中掏出了那个被他握得发热的剑穗,白色的流苏被夕阳染成金黄色。
“师姐,可以收下这个吗?”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可以推说是风太大了。
她从他手中接过剑穗,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剑穗编得并不算精巧,花样也很普通,应该是他自己做的。不过,剑穗是用天柔丝编织而成,天柔丝是与灵力相性最好的材质,时常用来制作法衣和法器,想必是他在剑穗上施加了什么防护术法,用来帮助她应对明天的恶战。
“师弟有心了,多谢。”
她将剑穗挂在剑上,然后站起身来,风瞬间吹开了两人纠缠的发丝。
“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要事。”
她低头看向他,莫名觉得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但是大战在即,她已无心探究。
有什么事等明日的恶战结束再说。
“好,明早见。”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仰起头,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容,一如他每次唤她“师姐”时的模样。
两人慢慢走远,夕阳将背影拉长,长得仿佛能跨越生死的鸿沟。
最终却在夜幕降临时被彻底掩盖。
后来她整理遗物,在他的房间里翻到了他常用的咒法书。她不怎么使用法术和咒语,更擅长剑术,平时很少研究古籍。可他说要与她双剑合璧,互补不足,所以会特意去学她很少接触的咒法。
她一页页地翻着,才发现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他已经密密麻麻地写完了一整本,以至于侧边都有些翘起。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看到了他留下的一条笔记,字迹格外规整清晰:
系音求乃传音之术,以指尖血浸透天柔丝,再以灵力锁之,即可传递心音。接收者手握法器,念出施术者姓名即可聆听心音。此术常用于传递机密,飞羽传讯之术流传开后,系音术便逐渐失落。
旁边还记下了他寻找的编织方法,能够将带着血迹的那截天柔丝隐藏起来,不表露在外。
可她看到这页笔记时,剑穗已经在那场血战中烧焦,外层的灵力散失,内里的心音也在烈火燃烧的声响中随之而逝。
她用尽办法也只能留下这个被烧焦的剑穗,却留不下他的声音。
她曾握着剑穗无数次呼唤他的名字,却再也唤不回逝去的人。
他那时到底想说什么呢?
“南喻……”
她忍不住低声叫出那个名字,同时伸手去摸腰间的剑穗,却发现腰带上空荡荡的,惊慌失措地低头寻找,才想起来剑被青眠拿去修了。
短暂的恐慌让持月的意识回到现实,她的目光重新聚焦,看向化风行。
罢了,他也不会知道。
哪怕他有着同样的灵魂,同样的面貌,却也不会再有那时的记忆,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
她强行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药香又重新萦绕在鼻尖,和屋主一样令人心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