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如果今天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那他张家在鄱阳的地位,將一落千丈!
他脑中飞速权衡,目光瞥见那份被刘靖弃之如敝履的礼单,心中猛地一横!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他脸上重新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著刘靖深深一躬,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刘刺史误会了!草民……草民绝无他意!”
张敬修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成了九十度,语气也变得无比恭敬和惶恐。
“草民知道,刺史非是寻常人物。刺史入城以来,所作所为,草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刘靖撇著茶沫的动作没有停,仿佛根本没在听。
但张敬修知道,对方一定在听。
他只能硬著头皮,把自己这几天观察到的、想到的,全都当做“投名状”一般,剖白出来。
“刺史入城,不入民宅,不占府邸,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此为第一桩,乃仁义之师的铁证!”
“大人不急於安抚我等士族,而是先开仓放粮,賑济灾民,清理尸首,防疫防乱,此为第二桩,乃心怀万民的明证!”
“大人不纳献金,不收私礼,所虑者皆为公事,此为第三桩,乃不世出之英雄的明证!”
张敬修越说,声音越大,也越发流畅,仿佛是在说服刘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草民……草民看得清楚!”
“大人的根基,在民,在军,而不在我等这些……这些旧人身上!”
他说完这番话,整个大堂內落针可闻。
刘靖撇著茶沫的动作,终於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满头大汗的张家家主,眼神中带著一丝玩味。
“哦?你看得倒是清楚。”
仅仅一句话,就让张敬修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
让这位新刺史知道,自己是个“聪明人”。
但聪明人,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既然你看得清楚。”
刘靖的声音依旧平淡:“那你便该知道,本官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张敬修的心猛地一颤。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猛地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躬身,声音洪亮了几分,带著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草民明白!刺史心怀百姓,最缺的便是能让这满城百姓活下去的救命粮!”
“草民斗胆,愿代表鄱阳张氏,捐出族中存粮八千石!”
他先报出了一个自认为已经极有诚意的数字。
然而,刘靖听完,却只是轻轻“呵”了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重新端起了茶杯。
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
这一声轻笑,像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张敬修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瞬间明白了,对方要的不是他一家的“诚意”,而是整个鄱阳士族的“臣服”!
他这是要借自己的手,给所有观望的家族立一个標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