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粪坑?
他自幼饱读诗书,虽学问平平,却也知道硝石乃是炼丹、製药、乃至夏日製冰的珍品!
向来出自深山矿洞,何时与这等污秽之物扯上了关係?
他只觉自己过往的认知,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击。
刺史的想法,总是这般天马行空,匪夷所思。
然而,看著刘靖那平静而深邃的眼神,他不敢有丝毫质疑,连忙躬身领命。
“小吏遵命,定將此事办妥!”
……
命令很快传遍了歙州六县。
一时间,整个歙州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热之中。
府衙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上面用最通俗易懂的白话文写著。
凡刮取老宅墙角、厕所旁、猪圈牛棚底下的泥土,送至新安江畔指定地点,经检验合格,一担土可换十文钱!
十文钱!
足够买上两张刚出炉的胡饼,或者一小捧糙米了。
百姓们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府衙要收脏土!”
“什么脏土,那叫硝土!一担十文钱呢!”
“俺的娘嘞!俺家那几十年的老厕所,岂不是个金疙瘩?”
“走走走!赶紧回家挖去!晚了怕是连墙皮都让人刮没了!”
起初,还有许多人抱著將信疑的態度。
可当第一个扛著泥土去换钱的汉子,真的从官吏手中换到了十枚崭新的铜钱时,所有人都疯狂了。
整个歙州,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掘土运动”。
无数百姓扛著锄头,提著箩筐,冲向了自家的、邻家的,甚至是荒废已久的老宅院。
他们刨地三尺,刮取墙皮,將那些积年累月,被粪尿浸润得发黑髮腻、气味冲鼻的陈年“肥土”视若珍宝。
这些土用来种庄稼都嫌太“烧”苗,寻常百姓避之不及,没想到今日竟成了能换钱的宝贝!
一时间,城里城外,但凡是有点年头的厕所、牲口棚,都成了人人爭抢的香餑餑。
甚至有两家为了一个废弃茅坑的归属权,差点打破了头,最后还是被巡街的牙兵给拉开了。
新安江畔,一片原本荒芜的河滩地,被迅速清理出来。
数千名民夫在功曹司官吏的指挥下,热火朝天地忙碌著。
他们按照刘靖给出的图纸,用砖石和黏土砌成了一个个巨大无比的池子,池底铺著厚厚的稻草和细沙,一侧还留有出水口。
这便是“硝田”,严格来说,是淋卤池。
一担担散发著刺鼻气味的硝土被运送过来,堆积如山。
朱政和捂著鼻子,站在上风口,指挥著民夫们將硝土填入池中。
他看著眼前这壮观又荒诞的景象,心中依旧充满了不解。
这些混杂著人畜粪便、散发著恶臭的泥土,真的能炼出那雪白晶莹的硝石?
就在这时,刘靖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也来到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