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重文轻武,军备鬆弛,多年未经大战,乃是南方眾多势力中,最软的一颗柿子。且钟传之子钟匡时刚刚继位,年幼无知,威望不足,根本压不住麾下骄兵悍將。”
“其麾下的袁州、吉州刺史袁氏叔侄与抚州刺史危全讽兄弟,皆手握重兵,心怀鬼胎,貌合神离。如今又被杨吴十万大军围困洪州,內外交困,已是穷途末路。这正是我等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夺取江西的最好时机!”
“拿下江西之后,主公便可占据长江中游之天险,坐拥钱粮之富,兵源之广。届时,只需休养生息,整军经武数年,便可对西边的湖南动兵!”
他的手指再次移动,点在了马殷所盘踞的长沙。
“湖南马殷,一介武夫出身,虽也算有些手段,但他奉行的是无为而治。这所谓的『无为』,实则是纵容麾下部將豪强,肆意兼併土地,鱼肉百姓。”
“如今的湖南,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怨声载道。此人空占湖南之地,却早已尽失民心,不过是空中楼阁,虚有其表,不堪一击。我军只需以仁义之师的名义討伐,必能一战而定!”
“得湖南之地,则盘踞荆南的雷彦恭、割据虔州的卢光稠之流,不过是跳樑小丑,螳臂当车,弹指可灭!”
“届时!”
青阳散人的声音开始变得激昂:“刘刺史已尽得长江中上游膏腴之地,坐拥江西、湖南、歙州三地,带甲十万,便可回过头来,顺流而下!”
“到那时,我们可与东边的钱鏐交好,许以重利,合力攻打已成心腹大患的杨吴!”
“杨吴一灭,整个江南再无抗手。两浙钱鏐,不过一守户之犬,见我军大势已成,必会审时度势,纳土归降,以求富贵善终。”
“待一统南方之后,主公便可坐拥江南半壁江山,效仿昔日东晋、南朝,划江而治。”
“届时,便可整顿內政,厉兵秣马,练兵百万,造船备战,而后挥师北伐,与那朱温、李克用之流,在中原大地上一决雌雄!”
“成就霸业,指日可待!”
一番话毕,公舍之內,落针可闻!
刘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不受控制地沸腾!
一条清晰无比、步步为营、从当前直到未来的宏大战略,如同一道撕裂乱世迷雾的万丈金光,煌煌然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他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因极度的激动,身躯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快步走到青阳散人面前,不顾对方的错愕,一把抓住他那只因烧伤而显得有些枯瘦的手,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先生真乃吾之子房也!”
子房,张良!汉高祖刘邦的首席谋士!
这一句评价,是君主对谋臣的最高讚誉!
青阳散人……不,李鄴的一番说辞,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战略规划。
它將一整套囊括未来十年、二十年的宏大国策,清晰且有序地摆放在了刘靖面前。
这套战略的每一步,都是从刘靖当下的实力和处境出发,所能选择的最优解。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不急不躁,稳扎稳打,最终却又直指天下!
刘靖虽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界和知识,可面对如今这纷乱如麻、群雄並起的局势,也常常感到千头万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內心深处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但经李鄴这么一番鞭辟入里的剖析,他脑中所有的迷雾瞬间被驱散。
一条从歙州刺史,通往九五之尊的帝王之路,已然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就是顶级谋士的魅力所在!
刘靖紧紧握著李鄴的手,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先生之才,胜过十万雄兵!靖今日得先生,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天下,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