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游到深水区了,注意,她很可能就要向我们呼救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她。
然而她并没有向他们呼救。她继续游出了很远,才在海浪中以一个优美而熟练的姿势调转方向,海豚似的飞快地游了回来。她上岸后,胸脯轻微地起伏着,慢慢走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伸展两腿,双手撑着沙滩坐了下去。
“什么姿态!有碍观瞻!”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无非是招惹我们注意她!”
“这几天我观察了,来海滨玩的年轻人都成双成对的,她怎么孤独独的一个人?”
“失恋者!没错!极可能!到海滨来散散心,也许希望在这里偶然发生一段浪漫史!”
“今天天气太不成全她了!就我们五个……”
“你还不老嘛!想碰碰运气?那我们离开!”
“嘻!……”
“嘿嘿……”
这时,那姑娘从塑料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录音机,收拢了双腿,将录音机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录音机播放出优美的音乐,姑娘轻轻晃动着身子。
“肯定是个现代派!……”
“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跑这儿来播放音乐,心思不正!”
“说不定是个女骗子,到这里来引人上钩!”
“说不定还是个……嘿嘿!”
“幸亏我们都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
“要真是那类姑娘,专爱勾引我们这种年龄的男人!”
“有道理!我家邻居的女儿……”
于是,他们一边研究地望着她,一边讲起许多当代青年耸人听闻的行径。一件比一件耸人听闻,一件比一件充满罪恶,一件比一件龌龊邪狞。看来,这是他们最经常的、最投机的、最热衷的、最有共同语言的话题。因为他们那么兴奋,一个个眉飞色舞,喋喋不休。讲述中不乏“垮掉的一代”“堕落的一代”“无可救药的一代”之类的词句……还有——叹息。
他们如此这般久久地议论着。不能一言概括他们议论的就只是她。他们议论的是“她们”。当然,是包括她在内的。他们望着她的那种目光,像望着美丽而无比**人的“海妖”。她是听不见也想不到他们在议论她的。因为她一次也没有朝他们转过脸去看他们一眼,她这会儿正全身心沉浸在优美的音乐中。
也许只有海在听他们的议论,也许只有天空在听他们的议论。
音乐停了。她站起来了。她抚掉身上的沙粒,穿上连衣裙了。她收起录音机了。她拎着塑料袋,迈着来时那种悠然、轻盈而典雅的步子,赤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停止了议论,久久地望着她远去的绰绰身姿……
忽然,他们中的一个大声说:“咦!那只螃蟹呢!……”
三
海滨的夜色多美好!
海——沉睡着。月光在海面上遍洒了一片碎琼乱玉,海面波动着,像海的胸膛起伏。“哗——啦——”“哗——啦——”,海浪冲刷着海滩的有节奏的声音,像海的呼吸。
这真是谈论爱情的好地点、好时刻。喜欢用多高的声音谈论就用多高的声音谈论,不必担心被别人听到和受到别人的侧目。海滩上就她们俩,还有,她们的身影。不,海滩上不止她们两个,还有个第三者。诡诈的星星发现了。月亮并没有发现。月亮正柔情地注视着大海,用它那银色的长发抚弄着大海的胸膛。
“真美好的时刻。”两个姑娘中的一个说。
“美极了!”她的女友说。
“我真想放声唱歌!”
“我也想。”
“让我们唱一支什么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