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么晚,还下着雨,一个女人独自到江桥上来散步的?”
“我不是穿着雨衣吗?”
“我看见你穿着雨衣了……回家去吧!”
“怀疑我身上藏着炸弹?”
“你千万别误会,我可没那么想……前天,也是这么晚,也是我站岗,一个姑娘,也说要到江桥上走走,结果……江面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根本没法儿救她……”
“你怕我和那姑娘一样?”
年轻的卫兵吞吐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
真是个好心眼儿的小伙子。她想。
“那我就在这儿站一会儿,行吗?”
“行。”
她伏在水淋淋的铁栏杆上,望着江。江好似消失在大地的黑暗中了,只有视点所及的地方,闪烁着云母般的光。
倏然,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她欲翻身跳下去。这股冲动很猛烈,简直难以抗拒。黝黑的江流中,好似向她发出着一种巨大的**,**得她心旌招摇。她并不是想死,绝不是想死,她想飞。想如同一只江鸥似的,唰地展翅从桥上俯冲下去,箭镞一般地飞走……
她双手下意识地紧紧地紧紧地抓牢水淋淋的铁栏杆,不敢稍微放松。
她的头开始晕。
一条手臂轻轻揽在她的腰际:“回家吧!”
她放开了铁栏杆,由于头昏,闭上了眼睛,不由得往后靠在那年轻卫兵的身上。
一只手扯下了她的雨衣帽子,一张男人的脸贴在她脸上。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猛地转过身。
刺刀在黑暗中闪光,年轻的卫兵站立在岗亭旁。
面对面的,是丈夫。
“你出来这么久了,我不放心。”他撑着伞,一条手臂仍揽在她腰际。她的头还是有点儿晕,在他的挟持下,她机械地随他离开桥栏。
“请等一下。”年轻的卫兵拦住了他们,问他,“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丈夫。”
“他是你丈夫吗?”又问她。
“是……”机械地回答。
年轻的卫兵这才让开了去路,望着她和他踏下江桥台阶。
她回头说了一句:“谢谢你啊!”
为什么非要说这么一句?她不十分明白,甚至十分不明白。
她没有听到回答,只最后瞥见了刺刀的闪光……
她和他一路没说一句话。
回到家里,她脱下雨衣,又在沙发上坐下了。
他站立在门口看了她一阵,又坐在床边上,并且又低着他的头。
终于,她开口道:“你是在忏悔吗?”
他缓缓抬起头,盯住她的脸,坚定地说:“我不忏悔。”
“你过来,我们谈谈。”
他服从地站了起来,向她走过去,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下,将右手放在茶几上。
“你不觉得你活得很累吗?”她问,声音很低。
“很累。难以想象的那么累。”
“我怜悯你。”她抚摸着他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