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玥这时替父亲取来了眼镜。
袁父戴上眼镜,一边看信一边又说:“不是表扬,是敲警钟。你要记住,如果以后听我对你说的话像是表扬,那实际上都是敲警钟。千万别学有些人,即使刚刚当上副科长,说话的腔调都立刻变了,给人一种开始不说人话的感觉了。”
林超然:“我向您保证,绝不会那样的。”
袁玥:“你喝茶。”
林超然端起茶杯喝茶。
袁父却摘下了眼镜,头往后仰在沙发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袁玥:“爸,这么快就看完了?”
袁父:“没看完。这种信,我看不下去。”
林超然不由与袁玥交换担心的目光。
袁玥:“爸,看不下去,也还是应该看完。要不,您怎么向林主任提建议呢?”
袁父:“那是。”又戴上眼镜看起信来。
袁玥问林超然:“我父亲在练书法,想看看他的字不?”
袁父:“别现我的丑。”
袁玥:“他还能笑话您呀?再说您写得挺好的。”
于是林超然起身,跟随袁玥走到了办公桌那儿。袁玥从书架中取出一幅裱好的字展开给林超然看,同时耳语:“别担心,有我呢。”
林超然瞥着袁父问:“他为什么说看不下去?”
袁玥:“我也不知道。夸夸他的字,大声点儿。”
林超然:“我不懂书法。怎么夸?快教我。”
袁玥:“你就说,哎呀,这字太见风骨了,文如其人,真是一点不假呀……”
林超然张张嘴,显然说不出口。
袁玥:“谁都喜欢夸,别不好意思。他一只耳朵在‘文革’中被打聋了,大声点儿。”
林超然又张张嘴,还是说不出来。
袁玥急得跺了一下脚:“别失去机会!”
袁父却又开口道:“我看完了。”
林超然和袁玥走回到了袁父跟前,都有些担心地坐下。
袁父:“终于看完了一封看不下去的信。”
袁玥:“爸,他觉得您的字特好,够得上书法家的水平。”
林超然:“特见风骨。文如其人,这话真不假呀。”说得极难为情。
袁父:“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多么值得学习的人,但风骨嘛,的确还是有一些的。几年前,逼我写伪证,诬陷别的老干部。那种事,我是宁肯把牢底坐穿,也断然不为的。”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放下信,背手踱步。
林超然张大嘴却极小声地问袁玥:“还怎么夸?”
袁玥耸肩,摊手。
袁父站住了:“你俩在小声说什么?”
袁玥:“爸,他刚才说,他特敬佩您。”
林超然:“是啊是啊,我打心眼儿里……”
袁父:“林超然,你别奉承我!”
林超然惴惴不安了。
袁父走到了他跟前,面无表情地说:“那个高老师的事,你别管了。凭你一个小小知青办的副主任,想管那也管不成。”
林超然失望地呆了。
袁玥的表情也顿时沮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