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律师“嘘”了一声,他只好忍气回到他的座位上去。
严晓东坐在他旁边,似听非听,吸着烟,翻着《大众电影》。
姚守义劈手夺过,将它从敞开的房门扔进了卧室。
听完录音,几个当年的兵团战友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射到了夏律师身上。
姚玉慧说:“老夏,这种事儿你经验丰富,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夏律师却望着吴茵问:“你丈夫怎么没来?”
“他……工作忙……”吴茵低下了头。
徐淑芳替她解释:“她丈夫最近当了局党委秘书处处长,工作很忙很忙。”
夏律师望着吴茵追问:“那,他是怎么想的呢?”
吴茵不得已抬起头,忧心忡忡地说:“他和我一样,也是很爱宁宁的。”
这时,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宁宁正欲挤进来。一只手将宁宁拽开了,曲秀娟的声音在门外说:“宁宁,你再跟几个小阿姨到院里去玩会儿,啊?你妈妈正和大家谈重要的事儿呢!”随即自己进来,将宁宁关在了门外。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后,环视着众人,最后盯着严晓东问:“刘大文搬你们家里去住,两位老人没不高兴吧?”
“什么?”始终闷声不响地吸烟的严晓东抬起了头,莫名其妙地问,“干吗往我家搬啊!”
他觉得和大家相比,他是个说话最没意义的人,所以他不愿发言。如果不是曲秀娟那句话使他莫名其妙,他很可能从始至终不开口。
姚守义赶忙接过话茬:“我昨天晚上不是在你家对你讲了吗?刘大文家是拆迁户,暂时先住你家一段日子……”
“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对我讲这件事!”严晓东火了。
“是吗?我真没讲?那也许是我忘了。”
“你小子还也许!”严晓东怒冲冲地站了起来,跨到电话跟前,抓起来就往家里拨电话,“妈……我是晓东……我知道,我知道,忘了跟你和我爸打声招呼了……让他们住客厅里吧,客厅宽敞些……东西不少?那就随便他堆,随便他摆吧!是我当年的兵团战友……好人!妈你千万相信我,是绝对的好人!跟我爸爸好好解释……千万压住他的火……”
他放下电话,狠狠地瞪着姚守义。
姚守义抱歉地挠挠头说:“要是又惹你老头子不高兴了,你也勉强……”
“哼!一卡车东西都卸下来了!诸位失陪,我得立刻回家照应照应!”说着往外便走,走出门外又返身对吴茵说,“他们都是比我高明的人,让他们给你出主意吧。有用得着我这个低下人物的地方,告诉我就行!”
“哎,我派车送你!”徐淑芳起身阻拦,但他已噔噔噔跑下楼了。
曲秀娟对姚守义责怪道:“你看你办的什么事儿!”
姚守义红了脸笑笑:“没关系,随他去。”
姚玉慧说:“咱们还谈正题吧!”
好像在这种情形下,她的身份依然是办公室主任或教导员,是在由她主持召开一次特别会议似的。而奇怪的是,不惟姚守义他们,连夏律师在内,也都分明受着某种习惯心理的约束,不言而喻地认同了她的资格。
夏律师默默地向姚守义讨了一支烟,吸几口后,深思熟虑地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诉诸法律。因为一位生身母亲希望儿子回到自己怀抱的要求,无论孩子当年是被她丢失的或遗弃的,无论是在中国或外国,都将受到普遍的同情。对方的丈夫说得一点儿没错,人道、人性和法律,不可能不站在生身母亲的立场上。谁都有权严厉地谴责一位生身母亲遗弃儿子的做法,却谁都无权阻止一位生身母亲希望儿子回到自己怀抱的要求。”
吴茵打断夏律师的话,急切地说:“我绝不奉陪对方上法庭!我绝不让宁宁站在法庭上,面对两位母亲进行选择,那太伤害孩子的心灵了,他才六岁!如果真把我逼到了这一步,我……我就让他们把宁宁带走好啦。”她哭起来。
徐淑芳便起身坐到她旁边,搂着她肩膀,用无言的亲密安慰她。
“有了!”姚守义忽然大声说,“我有一个高招了!明摆着,他们来认孩子是假,来敲诈才是真正目的!吴茵辛辛苦苦将孩子抚养到六岁,还要受敲诈,如果让对方的目的实现,这世道也太他妈的不公平了!干脆,吴茵你明天就把宁宁给他们送去,把球踢给他们,看他们如何?!这叫反‘将’一‘军’!”
曲秀娟点点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