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犹豫地回答。
你犹豫什么?
他的手仍在她背上矜持地抚摸着。
如果她真是条鱼,她的鳞全掉光了。
“你撒谎。”
“……”
他的手停止了抚摸,羞耻地缩回去了。
她忽然哭起来,巨大的委屈一下子冲绝了心理堤坝。
“你,你哭什么啊?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我……我也考上电大了……”
他又搂抱住她:“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嘛!”
“没有文凭,我就得死了回报社的心……”
她不由自主地偎贴在他怀里。
“是啊,是啊。文凭非常重要,我知道……”
她感觉到他的抚摸带有了温存。
“可托儿所通知我,宁宁再过几天该从大班毕业了……要在家里待三个月……三个月后该入学了……”
“唔?”他的手停止了抚摸。
“宁宁入托晚,宁宁不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宁宁上学后更需要我们多操心……我真是矛盾极了……”在这种宣泄着的时候,她的哭声也是抑制的,怕哭醒儿子。
儿子如今已成为她很重要的一部分。
她期待着他这样说:“别哭,有我呢!你好不容易考上了电大,就读吧!今后我会多多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哪怕仅仅是这样说说而已。
但他却回答:“是啊。宁宁不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这真得权衡权衡……宁宁小学的基础如果打不好,怎么能考上一所重点中学呢?如果考不上重点中学,又怎么能考上一所重点高中呢?如果考不上重点高中,还有几分指望考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将来岂不成了我们的累赘?”
逻辑很周密的一番话。他发表的那些小文章,几乎无一不存在这样的逻辑,经得起反驳的逻辑,具有相同的说教意味。
“那……”她忍住了哭泣,“你的意思是,我就别上电大了?”
“别上了。”他断然地说,“你是妻子,你是母亲。我工作之余,还要写文章……争取今年内汇编一个小集子。只要能出版个小集子,我就可以加入省作协了!真的!那你就是一位作家的妻子了!”
真的……她完全相信。
作家的妻子……如果女人仅仅是妻子,只能是妻子,那么是一位作家的妻子和是任何男人的妻子究竟有什么不同?
那像瘆人的活物一样,经常骚扰她的心,吞吃她对他的感情的东西,又从她的灵魂之中蠕动了出来……横着爬了出来。蟹爪似的勾足,却仍钩住着它的蜗居,她的灵魂。看不见的,连点儿腥味都没有的黏的泡沫,在她和他之间积聚着,积聚着。它的勾足深深抓入她的灵魂,撕破她的灵魂,使她感到一种类乎处女膜初裂般的疼痛。使她忆起了第一次遭受男人**的羞耻的性的体验。毫无冲动,毫无快感,只有绝望的屈从。当时她的灵魂剧烈地可怜地抵御着那个雄海狗般的男人的恣意**,向遥远的不可知处呼号:“志松,志松,快来拯救我啊!”如今他就躺在她的身边,履行了他中学时代向她许下的缺乏责任感的诺言,终于是成了她的丈夫。而那一种缴械人意志的疼痛又发生了,伴着同样的羞耻,由肉体的感知深入到灵魂的感知。倘灵魂有血,泡沫该是红的。尤其可怕在于那是可以忍受的。若不可忍,她早便奋起挣扎了。但的的确确是可以忍受的,甚至是可以笑忍的。甚至是只要否认它,它则不存在似的。男人难以战胜妖冶媚丽的**,即使那**是相当危险的。女人难以反抗无形无状的压迫,即使那压迫是相当沉重的。
他的手仍在抚摸她的身体。她感觉得出,它由矜持而变得狎亵了。
他的另一只手也开始参与亵渎的行径。
她将他的双手拒回,放在他自己身体上,说:“我很困。”翻过身去,远避开了他那海星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