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那是当然!”
母亲说:“你问孩子们答应不?”
父亲说:“哪个孩子还敢拦着我吗?”
母亲“哼”了一声,不再同父亲拌嘴。私下里吩咐我:“今晚去你小姨那儿看看她,告诉她这个月内别来,等你爸回西北去了再来。”
吃罢晚饭,我躲过父亲的眼睛,离开了家。
“为什么不让小姨见你们的爸爸呀?他三头六臂怪吓人的吗?”
小姨听我说明来意,奇怪地瞧着我问。
我诚实地回答:“妈妈怕爸爸不喜欢你,你去了,把你撵出来。”
“这么回事儿啊……”小姨想了想,说,“那你回去告诉你妈妈,我不去就是了。”
小姨还要留我玩。我怕回去太晚,父亲盘问,匆匆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小姨穿了件非常漂亮的花布衫,一条绿色的裙子,笑盈盈地出现在我家门口。
母亲正要出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瞧见小姨,不禁一怔,意外地说道:“哟!你怎么来了呀!”
“我大姐夫千里迢迢地探家了,我来看看他呀!”小姨说着,就迈进了屋。
母亲也赶紧随后跟进了屋。
弟弟妹妹一见小姨,亲亲热热地乱嚷着:“小姨!小姨……”将小姨团团围住了。
父亲正在对着破镜子刮脸,从镜子里瞧见了小姨,也不转身,也不理睬,仍继续刮脸。
母亲说:“他爸,孩子们小姨来了。”
爸爸不得不“唔”了一声,还是不朝小姨看一眼。
母亲只好以自己的热情冲淡父亲的冷漠,将小姨轻轻按坐在炕上,接过她手中的提兜放在一旁,责备地说:“又给孩子们买东西!你挣多少钱啊?一次次地破费!”
父亲已刮完了脸,收起刮脸刀,还是一句话也不对小姨说,端着脸盆到外屋洗脸去了。
母亲又赶紧跟在父亲身后到外屋去了。
我们都不安地瞧着小姨。
小姨却快乐地和我们逗着笑着。
一会儿,我瞧见母亲在外屋推了父亲一下,将父亲推进屋来。
父亲被推进屋后,坐在炕沿上,不情愿地搭讪着对小姨说了一句:“今天休息?”
“嗯。”小姨停止了和我们逗闹,瞧着父亲,微微一笑,说,“大姐夫,我看你也不像个脾气厉害的人呀!”
父亲说:“谁讲我是个厉害人了?”
小姨说:“大姐呗,她担心我来了,你会把我撵出去。”
父亲说:“没影儿的事儿!”
小姨说:“我寻思大姐夫也不会这么对待我嘛!”
小姨又问:“大姐夫,你从西北回东北,坐几天火车呀?”
父亲说:“三天三夜。”
“西北风沙大吧?”
“大得很,能把人刮跑了!”
“冬天也下雪吗?”
“下雪。”
“听说西北缺水?”
“再也没有比西北缺水的地方了!我们运水的汽车前边走,老牛跟在后边,用舌头舔水箱。一跟跟出去十几里。渴得老牛见了水直淌眼泪。有的老牛活活渴死了,因为身体里没水分,牛皮都扒不下来……”